远处灯火阑珊,那人离开了。
林晟书捧着那本书,僵硬的手指摸索着翻开其中一页。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就因为人知道希望。”
林晟书闭了眼,眼泪无可抑制夺眶而出,崩溃的宣泄无需声嘶力竭,难于启齿的病痛藏在紧咬的牙关下。
多日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全部袭来,他紧紧握着书,泪水浸湿了书页上的“希望”二字。
忽然,电话铃声再起,敲入寂静的夜,遮掩无声的哽咽。
林晟书慌忙合上书,从旁边取过手机:密密麻麻的未接电话挤占了全部的界面。
他抹了把脸,拨去一个,情绪克制在低沉的嗓音下:“爸。”
“唉,晟书。”那头的声音斟酌着,言语间颇有些小心翼翼:“还没睡呢?”
过分的关切较之声声责问,就好比钝刀割肉,林晟书无力捂住脸,嗓间失言,电话那头也沉默着。
停了几息,他放下手,囫囵擦了擦,故作轻松:“你也不没睡吗?”
“唉唉,晟书,在外面呢,别想太多,你导师给我打电话了,好好读,爸现在也能挣钱了,别担心我,搞你的科研,缺什么跟我说。”
林晟书喉间艰难挤出声音,他说:“爸,没事,睡吧。”
那头静了片刻,说:“不想读就回来吧,旅游玩一玩。”
老人的一声叹息碎在屏幕后,他抹了把脸:“晟书,你有梦想,你放开手做;不想做,就回来。”
那头絮絮叨叨地说,林晟书手里捧着来之不易的亲情,难得有耐心没有挂断,他低声应着,手举的酸了,又换了只手,继续听。
脚下冻得有些僵硬,冷风萧瑟,他穿得单薄,俯身拾起空酒瓶,全部放入旁的垃圾桶里。
林晟书说:“爸,我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老人支吾几声,林晟书就要挂断电话。
突然,一句话从手机里传出:“晟书,爸对不起你。”
林晟书脚步一滞,回忆潮水般涌来,他动作僵硬地将手机拿下来,通话界面消失的干干净净。
林居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句不清不楚的对不起。
可迟来的道歉能寻到曾经年少吗。
林晟书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水中翻过几叠浪,耳边风声呼啸,曾经种种不堪在脑海中重现,那些他以为早已忘记的狼狈,此刻突然卷土重来。
手机铃声又响,他匆忙接了起来,脱口而出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话语戛然而止,乱糟糟的背景音打断了林晟书的发问。
电话里一个声音传出:“晟哥,怎么了?先别,我跟你说,大事情!你前女友了来aa酒吧了。”
林晟书愣了愣,他重重吸了两口气,思绪拉扯,从贫乏的记忆里搜寻一遍,才恍惚记起自己所谓的前女友。
“萧倾夏?”
电话里噪音太大,那人听不到回复,朝周围嚷了几句:“别吵,给咱晟哥打电话呢。”
电话里背景音瞬间停歇,那边继续说:“是萧倾夏啊,校花亲自来找你,晟哥,过来吗?”
林晟书低声咳了咳,甩去声音里的沙哑,开口冷漠:“滚。”
手机扑闪几下,电量告急,偃旗息鼓关了机。
萧倾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带给林晟书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这段感情轰轰烈烈开始,却潦潦草草结束。
不等价的爱情,怎么能得到一个好结局。
林晟书将手机揣在兜里,俯身收拾了满地狼藉,迈步走向最近的派出所。
他要先去替昨晚的一夜荒唐做个笔录。
“啪嗒”
了无生机的白炽灯亮起,林晟书眯了眯眼。
警察同志盯着他,目光肆意打量。
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我们是……”
“我知道”林晟书打断道:“从哪里开始讲,是联系方式,还是开房记录?”
警察愣了一下,拿着笔,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准备。
林晟书说话带刺,他不想让自己处在弱势。
说白了,就是不愿意面对别人怜悯的目光。
三言两语将事情讲完,林晟书站起身。
警察回以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可以问问做这件事的动机吗?”
“啊。”林晟书闻言便笑。虽是笑着,可他的单眼皮低低垂着,笑意不达眼底,听的警官一呆。
“还能为什么,男人啊,为自己快活。”
“……”
林晟书交够了罚款,在警察“随时问话了解情况”的交代中走出了警局。
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
可是,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林晟书漫无目的逛了一晚上,凌晨时去旁边酒店开了间房。
双人豪华套间,住了一个异乡的游子。
他给手机充上电,走进浴室。
热水从头顶哗啦啦洒下,顺着太阳穴流过脸颊,从嘴角滴落。
一寸寸,湿了衣衫。
浴室里水汽氤氲,一片朦胧,林晟书又想到了昨晚,那个和他开房的女人。
其实他早该发现的,她的一切举动都像早有预谋,连眼睛里,都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照片上血淋淋的尸体,白炽灯下一遍又一遍的询问。
林晟书一拳打在浴室的陶瓷砖上,指节咔咔作响,花洒的水势猛的增大。
水流洗净了污秽,林晟书囫囵擦了擦,披着浴巾出来。
他拿过床头柜充电的手机,重新开机,消息争先恐后挤上页面。
其中一条格外显目:“明天lk咖啡馆,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倾夏。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萧倾夏,这位前女友不请自来。
“你想知道的一切……”林晟书冷笑。
萧倾夏总是这样,在她的鱼钩上放一些足够吸引人的东西,拉长了线等着大鱼上钩。
可林晟书不是大鱼,更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点开手机反手拉黑。
一段已经结束的感情,没有任何去挽留的必要。
他不是恋旧的人。
重新翻着手机,林晟书目光落在备注为“父亲”的号码上,踌躇着,迟迟没有按下去。
会接通吗,该说什么呢,当年被卡的政审吗,还是那个遥远的梦想……
电话没有打通,林晟书犹豫片刻,发了一条信息:爸,我打算回来了,家里的铺子我来开。
海市蜃楼般的梦想叫林晟书认清了现实,寒窗十八年,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一错再错,迷途知返,不过如此。
林晟书放下手机,头枕着酒店绵软的被子,看着电视里戏子咿咿呀呀上演悲欢离合。
电视里一曲未终,手机叮铃一声,一条消息挂在屏幕上:沐沐快高考了,不搬回去,临时租了个房,还是老规矩。
后面跟着地址。
林晟书打开手机,这是他接的兼职,给学生补课,周末两小时,报酬丰厚。
【draking:您好,抱歉,我即将离开东城,补课可以到此结束,感谢多年来的合作。这边可以给您推荐几个家教。】
draking是林晟书的网名,发完信息,林晟书就将几个朋友推荐了过去。
对面回复很快。
【沐沐妈:具体面议一下吧,今天我接沐沐回家。】
【draking:好。】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反手保定乾坤”
戏幕起落,电视里高声泪歌,林晟书闭目听着,等待手机充满了电。
窗外黎明曙光乍现,艳红的晨阳冉冉升起,偷偷溜过窗帘,从矮矮的缝隙中垂直入射,照在古木地板上。
林晟书出神盯着昏暗中偷溜的光,他一夜未睡,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忽的,林晟书用力将窗帘一合,唯一的光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
林晟书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翻身下床,收拾好自己。
吃了酒店送来的早餐,林晟书穿好鞋子,打开了门,准备离开。
即将迈出的那刻,林晟书的脚步一顿。
紧闭的窗帘围裹着死气沉沉的房间,将新生的晨阳牢牢挡在身后。
不该是这样的,林晟书想。
那该是怎么样的?
突然,他果断转身,走进窗边,双手放在窗帘上,猛的用力。
晨辉洒落,血红色的太阳迅速开疆拓土,房间染了暖,回了春。
林晟书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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