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光影交错,名贵纱帘上绣着一对鸳鸯,织绣技法娴熟,两只鸳鸯鸟儿随着微风吹动,波光粼粼的纱帘飘开,锦鲤在窗外的池边扑棱尾巴。
锦贵妃宫中调的是不知名的华贵香料,江梧跟在楚栖身旁站定,右手扶着刀柄。
“栖儿刚回宫还适应吗?”
锦贵妃涂着大红口脂,美艳的五官似蛇一般,看得人面皮紧绷汗流浃背,她不紧不慢地坐在主位,身边的大太监端上一盏普洱茶。
“尚可。”
楚栖没有喝,他只是端起茶盏,揭盖闻了闻。
“栖儿可是怕了。”
锦贵妃的笑起来,端起她那盏描彩绘金的杯子,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
“锦娘娘,这宫内只有你我,大可有话直说。”
黎锦清撑着脑袋,藕白的一节小臂从丹红织金锦绣大袖下伸出来,纤纤手指佩戴的护甲上的宝石闪着微光,她摊开手掌,露出掌心一个肉色的疤痕。
“栖儿可有药医。”
话音倒是刚刚落下,殿内黎锦清的贴身宫女和太监却就那样直直地跪下,一时间宫内除去静谧,再不剩其他。
楚栖依旧端坐着,他眉目英挺,长睫浓密。
世上有碧玉珠、玛瑙珠、宝石珠,万物赋予它们天然的生命,同样,也慷慨地赠与人同样美丽的球形眼珠。楚栖眨了眨眼睛,黎锦清与他对视,美丽的眼睛是含蓄诉说的特殊途径,生命永久将眼睛与天下万千没有生命的宝石区别开。
“无药可医。”
楚栖的眼睛直视着黎锦清,话音刚落,黎锦清大笑起来,江梧的后脖颈流下一滴冷汗。
“关山难越。”
黎锦清捂着嘴,笑意消散前,只说了这一句话。
她身后的宫女鬓边带着个描金的碧蓝钗子,明礼堂正对着太阳,纱帘缝隙的日光落在钗上,那宫女的颊边有很亮的光斑。
江梧掀开纱帘,楚栖弯下腰,靴子前飘下一片花瓣,桃花已经开了。
“发现什么了。”
楚栖理了理腰间玉坠,鸟鸣声中,江梧的步履不停,只低声说。
“宫外女奴,许是娘娘的家中小妹。”
“说。”
楚栖生的一张俊俏面孔,眼角眉间却从来没有过笑意。江梧的脑袋更低,握着长刀的手指微微抓紧。
“她脸上有描绘的痕迹,是关外人。”
楚栖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飘扬,四月春风中,那白玉样的手指用力,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已经碎裂开来。
此刻边关战事吃紧,关外蛮人正紧紧咬缠着塞外的几个险要隘口,此刻本应领命出征的楚栖现在站在宫殿内。琉璃瓦折射出明亮光斑,竹影稀疏,吹不开楚栖面上寒冰。
“主子消气。”
两人话语不停,脚步也没停,宫殿的露出尖尖四角,朱红的宫门缓慢打开,江梧回过身,啪,小石子打在宫道另一边的墙壁夹角,一个深蓝的袍角很快消失。
楚栖的表情不变,抬手喊来林进。林进弓着腰,将手中的册子递过去,宫女将椅子推开,楚栖就在殿内坐下,林进同江梧一起站在楚栖面前。
此刻日光还未西斜,有些耀眼的金光落在楚栖的如墨长发,江梧忽然想起楚栖落在自己手边飞扬的发丝。
名册细分,宫内宫外的人手繁杂,想脱离宫内眼线最需要的就是人手,林进不好出门,江梧更是不能抽身。几日前,林进带来一个穿着锦衣卫制服的男人,楚栖很满意。两个时辰后,皇帝宣太子觐见,锦衣卫的首领被革职流放,黎锦清当日正在殿内剥开一颗葡萄的果皮,她十指纤纤,染着豆蔻色。
江梧垂下眼,替楚栖斟茶。
侍卫森严,殿内寂静,檀香缓慢地在金丝彩绘的香炉中燃着,天高皇帝近,江梧站在楚栖身后,此刻主位的黄色衣袍一如许多年那样令人焦躁。
且皇宫不比茶楼酒肆,江梧与林进没带任何防身武器。
帝王威严,楚栖躬腰行礼,江梧也跟着低头行礼。主座传来女人的笑声,宫内外传言,皇帝和蔼慈善,坊间态度一向极好,但圣人也有污点,原因来自于专宠,皇帝专独宠锦贵妃一人。
此刻,言笑晏晏的帝王抬手,赏赐给楚栖一碗桂花糯米圆子和一杯清酒。
那糯米圆子熬得极为浓稠,上面铺着金黄的桂花蜜,江梧双手接过,大太监徐春眯着眼睛笑了笑,江梧被烫的双手发疼,却不能发作,他极力忍耐,从主位到太子御座并不遥远,此刻飘然的桂花香气都无法排解一分滚烫的疼痛,十指连心,宛如钢针刺入让人汗流浃背。
楚栖的微笑弧度没有改变一丝一毫,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会改变本性,人皮面具是宫内特产的好东西,江梧的谄媚与恭敬与徐春如出一辙。
带着龙涎香味的微风是盛放牡丹花瓣颤抖的波纹,皇权是黄泉的终点。这是江梧第一次站在辉煌的金殿之中,他颤抖的双手压抑着从前数十年的苦痛和悲哀。
楚铭远笑了一声,天子至今不过三十岁,皇权在握,天下太平,权利和富足让他的面孔变得温润,一捧清泉石上流。
他似乎永远忘却了十年前纷飞雨幕下漆黑的鲜血,他是尸山血海加冕的帝王吗,江梧额头细汗已经落在了手掌心,那里红肿发痒,很快就要长出一颗巨大的水泡,无用,不留神还会留下伤痕。
楚栖喝下了那碗糯米圆子。
滚烫的圆子让他的夜晚也不能进食。
年轻的宫殿里一切都是年轻的,平日寡言的皇子殿下如今也要面对饿的头昏却无法进食的困扰。江梧急的满头大汗,此刻已是深夜,江梧在殿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老嬷嬷在灯下布碟,温声安慰两个小少年。
“皇子的身体康健,此刻也不会有大碍。”
楚栖喝下一口温水,平淡地回答:“无事,已好多了,你的手怎么样。”
江梧正焦急地踱步,被楚栖一问猛然回神,恍然大悟地跪下回答:“回主子,我的手已经好多了,多谢主子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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