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上次我,我失信了。”
“没事。看见你好好地站在我的眼前,我便安心了。”
洛铃心将手搭在她肩上,想拉开帷帽,真真切切瞧她一眼。
“啊……”
叶芷筠却突然退后,回避着她的触碰。
她的唇角,脖颈上都还有乌青瘀紫的咬痕,若是这不堪的样子,叫铃心看见了,定然会让她怒火烧上九重天,跑去替自己讨要公道。
“云妹,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声音为何哑成这样?”
洛铃心察觉她的不对劲,又往前一步。
叶芷筠出言制止道:“哦。我,我着了风寒,别过来。”
“我这次来,是想赠剑与你。”
洛铃心接过她怀中沉重的长剑,略感诧异:“这……”
“下殿之后,无论结局如何,你都要好好保护自己!”
叶芷筠语气严肃。
“若你后日高中,便用此剑舞出一段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采来。”①
她诚挚祝愿,遂又落寞轻叹。
“若你后日落榜,出了皇城,此剑可绝不能离身,至少护你一时周全,早日远离京都,不要回头。”
洛铃心见她是猜中了自己的想法,沉眸道:“我,我其实……”
她后日能不能进宫还两说呢。真才实学,经不住小人善妒啊。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急,你也不准急着将命交付给那些贪官酷吏!”
叶芷筠不许她有一丝犹豫之心,强硬打断她的话。
就算失败了,她们也要一起离开这吃人不眨眼的京城。
“好。我听你的,绝不冒进。”
洛铃心沉吟半晌,终究妥协与她。
她握紧手中宝剑,沉声问:“这把剑,何名?”
“此剑名为……君玉。”
叶芷筠温柔笑说,明亮的眼眸中满是祈愿。
“愿君如玉剑如虹。”
“云妹。”
她感动至极,嗓音颤了几分,眼神更加坚定。
后日谁若阻她,那便先破杀戒,再扮柔弱书生。
……
*
月华如水,洒落京城一片纱意。
凉亭之内,二人相聚叙旧,把酒言欢。
闻霆一落座,便贪杯,喝得又急又烈。
一瞧便是心事缠身的样子。
重回京城的户部尚书白商庭,为谢他提携之恩,本是欢喜相邀,眼下见其如此挫败,倒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祇峣侯……”
他恭敬唤了一声。
闻霆冷眉一蹙,挥挥手道:“欸,说了今夜没有官场那一套,咱们以兄弟相称。”
“啊是是,那祯卿兄可否先告诉小弟,因何闷酒浇愁啊?”
“……”
闻霆一怔,沉默以应。
白商庭揣测道:“是官场失意?还是为情所伤……”
“我想问……”
闻霆语气迟疑,小声问道。
“一个女人婚前与人苟合,你觉得她后来的夫家应该如何对她?”
“嘶……”
白商庭摸着下巴,揣摩了一番,吊着眼尾,揶揄笑道。
“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不是犯贱啊?”
“你什么意思?”
闻霆端着酒樽的手一抖。
“知道人家不洁,也嫌弃人家不洁,干嘛还要娶她?”
他的话问得自己心头一僵。
闻霆抽了下嘴角,面无表情道:“……凡事没有绝对。你别岔远了,就直说该作何态度?”
“女子无媒失贞,无非两种情况。”
白商庭分析道。
“自愿的,被迫的。你想听哪种?”
“都说来听听。”
闻霆神色沉沉。
“若是被迫的,这女人惨啊,被人欺负了,本就伤心欲绝,没有寻死都是万幸,能鼓起勇气再嫁的,多半是深爱信任她所嫁之人,被情意打动,苟活于世。”
白商庭娓娓道来,有理有据。
“这样的女子,不惧死,为爱敢活,性情不输男子,何必为难人家呢?捧在掌心护着吧。”
“……”
闻霆沉沉想,叶芷筠应该不可能爱他人,应该是爱他的家产。
“嗯,那若是自愿的呢?”
他又追问。
“自愿的啊……这就说不准了,不过我想还是应该善待人家。”
白商庭点头道。
“哼,说来说去,你只是在为女人说话。”
闻霆深深皱眉,嫌他废话。
“哎哟,祯卿兄啊,小弟劝你别那么死板。”
白商庭为他斟酒,一边劝道。
“此话何意?”
闻霆惑然望着他。
白商庭道:“这女人贞洁不保,多是因为男人。怎么能只怪罪给女人呢?”
“如果一个女人一开始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最终却爱上你,这岂不是说明你的魅力更大吗?”
好友的歪理说得头头是道。
他的心意竟开始微微松动。
但面上仍是嘴犟:“呵……我才不在乎她的想法。”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招惹了人家,又不对人家负责,这怎么能行?”
白商庭一拍桌案,义正言辞道。
“人家的心本来就被前一个人伤透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托付于你,你却这般漠视,是否太过绝情了些。”
“……”
闻霆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好友喝得微醺,又凑到他跟前,笑眯眯道。
“而且,你不觉得经验老道的女人……在房中的时候,更有韵味吗?”
“噗……你个变态。”
闻霆正苦闷灌酒,听他这句浪话,差点喷到对方脸上。
“啧……”
白商庭咂咂嘴,扶额叹道。
“是义兄你太较劲了。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女人怎么就不能有个新欢旧爱了?”
“商庭啊商庭,我是真服了你啊。”
闻霆也搂过他,与他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嗯?服我什么?”
两人醉蒙蒙对视,不知在较真个什么。
“难怪被贬谪期间,你被称为南岭春生郎啊,朝暮混迹烟花柳巷,明明片叶不沾,却能博得那些女子的喜爱,甚至老少皆宜。”
闻霆感慨道。
“就冲你对女人这心思摸透的程度,桃花不得满天飞啊。”
他的打趣,叫白商庭俊朗的侧脸一红,摆手笑道。
“小弟当初不也是没办法嘛,靠人接济过日子,身边肯襄助我的又多是女眷,难免只能用这几分姿色,几分才情,再加上几句甜言蜜语,哄她们开心咯。”
“啧,好可怜。”
闻霆轻声叹息,幸好自己极力谏言,将他捞回来了。
不若身边还真得少个这么好玩有趣的知心好友。
白商庭苦笑:“祯卿兄,你别取笑小弟了。若是再回转数年,别说姝儿是个琴姬,就算她是妓女,我也要娶她,报答她的恩情,而不是让她沉眠黄泉,此生憾恨……”
说着说着,眼眶微微湿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突然要问我这个问题的?”
“嗯?我不过是替我一个朋友随便问问。他一直为此事伤神,我又不知该如何劝谏。”
闻霆醒了神,心虚地撒谎。
“哦,原来如此。”
白商庭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
“时候不早了,我喝醉了,先告辞了。”
怕被对方看出端倪,闻霆挣扎着起身,作揖欲离。
“欸,就在此留宿嘛。”
白商庭招手挽留。
“不了,我的爱妻,还在家中等我。”
他嘴硬道。
白商庭满眼艳羡,醉醺醺傻笑:“呵呵,真幸福啊祇峣侯……”
“嘁……”
闻霆得意一瞥,自大地想,叶氏对他一向言听计从,就算自己改变和离心意,她定然也会顺服,欣然接受。
他醍醐灌顶,欲洗心革面,却不知他的妻,早已提笔写好了最后的别离之书。
①出自孟郊的《登科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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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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