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墨迹未干的书信,其实是宁杰的认罪书。
他对于灭门慕容家、害死宁霄、囚禁宁秀秀以及云隐和雾泉的事件都供认不讳。
直至最后,也不过是表示这一切与他的夫人孩子无关,让众人不要为难这二人。
可,信件洋洋洒洒几页,却未提到《慕容氏医典》分毫,也没有提到那些身躯去了哪儿。
月昙心中沉重,并未因这仇人的死亡,而有半点消减。
各大世家都人面对宁杰的尸首,已从方才的惋惜变为了愤恨。他们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宁秀秀的身上,让她给众人一个交代。
“这大会还办不办了?”
“是啊,大家远道而来,这才堪堪举办一日,难道我们就要因此败兴而归?”
如今的一切,与那日晚宴的盛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开始要求宁秀秀去与宁夫人商议,这接下来的日程如何安排。
死了的宁杰,不过是他们追逐利益的一环罢了,那共同商议百灵丹秘方的由头,依旧是他们逐利的方向。
阴雨绵绵好几日,宁秀秀一夜之间便承担起了宏宇山庄的事务。因宁杰所做之事乃千夫所指的恶事,所以并未对外发丧。
月昙不止一次前往宁杰的住处,却未能探查到《慕容氏医典》的半分消息。
秦富贵与她一起立身廊下,看着雨幕下,迎风摇曳的药草,一时间,两人都未开口。
“慕容姐姐。”桑云撑着伞从院外进来,她一蹦一跳的避开路上的水坑。
秦富贵笑道:“你怎的又来了此处,不怕你师兄抓你回去?”
“哼。”桑云放下伞后来到月昙身侧,“秦大哥惯会埋汰人,师兄自知不敌,这些时日都在刻苦修炼,才没时间管我。”
“我观慕容姐姐这几日气色不佳,可是被那某些人给气到了?”言罢,桑云还刻意抬着下巴往屋内示意。
杏林居的人,皆因那日淋雨,染了风寒。这几日也因此消停了不少。
月昙回以一笑,柔声问道:“你二师父今日不曾拘着你练习医术?”
“他今日没空。二师父测算出明日天气放晴。既然宁家人答应了要继续医药大会,那明日必定会有患者前来求医。二师父正在备药呢。”
桑云寻了处干燥的地方坐下,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问道:“慕容姐姐,我真的不可以跟你学医吗?”
月昙拍了拍桑云的肩膀,也跟在她身旁坐下,轻笑道:“要是你们万药谷同意,我亦不会反对。”
“要是这医药大会明日就结束该多好,那样我就能早日回万药谷问问爹娘了。”
月昙并不认为桑云所言就一定能成真,万药谷乃江湖数一数二的医药圣地,怎会允许自家人外出学医?
***
翌日,天色果真如桑云所言,艳阳高照。
老百姓虽然很好奇,为何这失踪多年的宁秀秀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承担起山庄的重担,但他们也只是议论几句,丝毫不耽误他们排队诊病。
日升日落,夕阳的纱幔从天际铺陈开来,冲淡了宏宇山庄的悲凉。
参加医药大会的医者们,路过停放尸体的灵堂,都忍不住感叹一句罪有应得。
而那灵堂前的未亡人,却不敢置喙半句。
香烛纸钱的气息飘散,灵堂外的灯笼与白帆,被夜风吹的哗哗作响,让路过之人背脊发凉。
一日。
两日。
连续三日的医药大会,都举办得十分顺利。高台之下的老百姓,再也无人论起宁杰这位前庄主,都开始恭维现在的宁庄主慷慨。
这几日,宁秀秀会在大会期间,有意无意的点到慕容月昙的名字,好似就是为了能让参与者都深刻记忆她的名字。
月色朦胧,如钩似弓。
宁杰的尸身,即便有药物的抑制,可还是传出了淡淡的腐臭之气。
秦富贵路过之时不由得感叹一句:“都说人死债销,这新任的宁庄主竟舍不得给亡人放置两垛冰块。”
月昙驻足在院门前,她凝视着屋内有些落魄的两母子,淡淡道:“秦三儿,青玄,你们真的相信,那宁杰是山庄灭门的凶手吗?”
话音落下,她抬脚朝着院内行去。
那两母子跪于蒲团上,面色憔悴,甚是虚弱,好似一阵风来,他们便会承受不住倒地一般。
“宁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月昙站在门外,并未踏入灵堂中。
宁泽瑞将宁夫人护在身后,厉声说道:“你们要对我娘做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的他,已经再也不是宴会当日的翩翩佳公子。略微凌乱的发丝,泛红的眼眶,干裂的唇峰,青色的胡茬,还有那褶皱的丧服,无一处不显示他此刻的落魄。
宁夫人轻拍宁泽瑞的手,示意他不必过于惊慌。随后,起身来到门边。
“诸位想要问什么,便问吧。”
月昙直言不讳道:“敢问夫人,七年前,宁庄主可曾前往云隐镇或者益州城?”
“并未!”宁夫人言辞肯定,“七年前,夫君并未接触江湖事务,每日之事不过是在宁家的医馆中坐诊瞧病。而继任庄主之后,琐事繁多,就更不可能去往这两处。”
“当真?”秦富贵追问道。
“哈哈哈哈。”宁夫人忽然间含泪苦笑道,“斯人已逝,我又为何说谎。还是说尔等来此本就是为了给他的污名之上,再添一笔?”
“不对!”
秦富贵与陈青玄异口同声,他们对视一眼之后,再次同声言道:“凶手另有其人!”
还未等月昙追问,秦富贵就急忙拉着月昙告辞离去。
三人刚迈出院门,他急声道:“之前你心中一直困惑,觉得这宁庄主并非凶手。若非刚才那宁夫人的笑声,我竟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线索。”
陈青玄接过秦富贵的话,继续道:“月昙可曾记得,那日山庄举行的地缚放生阵?我与秦三儿皆被困于山庄旧事中。那时,我们便听到灭门当日有一突兀的笑声。”
“不错。”秦富贵有些遗憾道:“我们二人曾私下商议,那声音若非女子,便是弱冠之年的男子,而绝不是宁庄主的笑声。”
月昙急切的想知道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催促着秦富贵二人,赶紧回房与她细细严明。
***
院落门前。
匆匆归来的三人,与焦急的桑云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哭着趴在月昙怀中,“慕容姐姐,二师父和师兄不见了。”
秦富贵将桑云拉开,关切道:“什么不见了,你慢慢说。”
“我不过是去了趟茅房,回去时,原本在房中研究医术的二师父和师兄都不见身影,房中的茶盏摔碎,凳子倒地,这明显就是出事儿了。”桑云用衣袖拭去眼泪,可却好似根本擦不完。
突然,与他们共用一个院子的王家男子也惊慌失措地从屋中跑出来,口中还大喊道:“有鬼,有鬼。”
月昙拉着桑云,与秦富贵等人一起上前查看,只见房中并无异样。
王丽珊从门外进来,一拍男子的后脑勺,鄙夷道:“王胜,这天色才刚黑,你在鬼叫个什么?”
男子手指颤抖的指着房中,吞吞吐吐道:“师父......师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王丽珊乃是王志的亲闺女,忽闻自己父亲出事,也急忙上前查看,见房中无人,便转身回到院中,抓住那男子的领口。
她质问道:“你就是这般照顾我爹的?废物。我爹究竟去了何处?”
男子掩面抽泣,口中含糊不清道:“有鬼...眨眼......不见了。”
王丽珊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将矛头指向了慕容月昙三人。
“是不是你们?”她用警惕与审视的目光将他们几人逐个打量,“说!你们究竟使了什么妖法将我爹藏起来了?”
桑云见不得她这胡乱攀咬的模样,回怼道:“慕容姐姐他们刚刚从外面回来,你自己在院中不好生照看,胡说什么?”
她眉宇间笼罩着几分忧虑,“再说,又不是只有你们家有人失踪。”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还是先去找宁庄主,将情况告知才是。”月昙并不想与王丽珊纠缠,与其在此做无谓的争论,还不如去找宁庄主拿个主意。
俄而,待到他们到达宁秀秀院中时,那里已经集结了不少世家。
众人吵吵嚷嚷,面上皆是担忧之色,见到月昙几人时又不乏带着些疑惑。
他们将宁秀秀围困在院中,若非侍从阻拦,大有上手拉扯之势。
“宏宇山庄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为何好端端的人,就突然失踪?”
“宏宇山庄,还我爹爹!”
讨伐声此起彼伏。
宁秀秀泪眼汪汪,她啜泣道:“方才小厮来报,二嫂与泽瑞也不知去向。妾身已吩咐山庄小厮严防死守山庄大门,此刻想来这消失的众人只是被作恶之人隐藏起来。”
“妾身深知诸位心急,还得劳烦诸位给山庄一点时间,待我们细细搜寻一番。”
本是温声细语的宁秀秀抬眸间,高呼道:“慕容姑娘!”
引得在场之人的视线,皆转移到了他们三人的身上。
她继续道:“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们三位乃是妾身的救命恩人,若你们在山庄出事,妾身难辞其咎。”
方才那咄咄逼人的声音,顷刻间变成了窃窃私语,这些人都在议论,为何就慕容家的三人皆在,未有人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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