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余容迟到了。
等她不紧不慢地赶到酒店，订婚宴已经结束。宾客都已经离开，还留在场的只剩家里人。
第一个看见她的是沈晴，脱下白大褂的沈晴比在医院的样子要开朗许多，一见到她就马上过来提醒：“你怎么来这么晚？做好准备，姑姑现在很不高兴。”
其实根本不用沈晴提醒，看到母亲远远望过来瞧她的眼神，许余容就能明白。
许余容拍拍沈晴，自己主动上去和许静打招呼，低头认错：“母亲，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静没理她，直接略过去和另一位姨姨说话，像是从来没见到她这个人一样。而许余容留在原地，依然保持着低头认错的态度，一动不动。
她能感受有许多眼神间或地瞥向她，像瞧热闹。
身边渐渐走来一人，许余容看了眼，连招呼都懒得打。
来人却笑眯眯地抬手扶住她肩膀，亲昵地低头和她细语：“姐姐，他们一定觉得来我这场订婚宴很值，看了我的热闹，结束了还有姐姐你的笑话看。”
许余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抬了下肩膀想把他的手震下去。
许禹生本不想放手，可见她脸色苍白，忽地想起什么，笑着把手拿下来：“肯定又信息素紊乱了，腺体很痛吧。”
“……”
严重的感知障碍，长期得不到信息素安抚引发的信息素紊乱痛得人几乎要发疯。这便是她今天迟到的原因，她痛得根本没有力气下床。
好不容易吃了药缓过来，但她的腺体现在也还有一阵一阵的顿痛。
他说得没错，可许余容并不想理他。
“姑姑，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吧！”
不远处沈晴惊讶得很不自然的声音打断了许禹生原本准备说的话。
许静一走，许余容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坦然自若，既懒得看许禹生，也不在意其他人，神色很平静地转身准备离开。
许禹生比谁都明白。
她就是来应付的。
“本来应该是你和周家联姻的，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却缺席我的订婚宴，现在连理都不理我。”许禹生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低声说，“姐姐，你未免太不讲理了。”
她头都没回。
许禹生在原地呆了一会，还是控制不住，咬牙追上去，拉住她逼她听他说话。
“和周家合作的项目我拿下了，等我和周小姐正式完婚，妈妈会把她名下的公司股份转给我……”
她神色平淡，却激得许禹生怒气攻心：“许余容，是我赢了！”
“是吗？”许余容终于开口，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露出一个假笑，“恭喜。”
许禹生气得要死，还想再说几句，余光又见到母亲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过来。
“小白，你和余容很久没见了吧。也是凑巧，你们俩迟到都晚到一块去了，一前一后。”去而复返的许静此刻神色温和地看着许余容，好似先前的无视都是他们的错觉。
在许禹生的视线里，他看见他姐在那个叫小白的年轻Alpha走近时很轻地皱了下眉。
心情突然大好，许禹生十分懂事地随便找了理由借口要走，只是临走前还装模作样地做出一副姐弟和睦的样子同许余容贴耳说了一句悄悄话。
“姐姐，祝你好运。”
许余容垂着眼，神色难辩。
许禹生走了，许静更不必说，说了几句后便将年轻的Alpha交给了她。
“余容，小白也是刚下飞机赶过来的，你们都还没吃饭，一起去吃吧。这边的路你熟，照顾好小白啊。”
许余容与母亲对视了一眼，点头应了。她适应得很好，上一刻冷淡的表情转头就能对着Alpha笑出来。
“走吧。”
晚上八点，外面的天早黑透了，许余容不想走远，想了想，选了个在酒店附近的餐厅，两人一起步行过去。
“余容，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了，我感觉你比读书的时候瘦了不少。”两人独处的这段路，比起许余容的坦荡从容，Alpha明显紧张许多，说话都有些磕巴。
“有吗？”许余容看了看他，“是你长高了吧。”
她笑笑：“我的身高过了高中就没动过了，真羡慕你们这些高个。”
昏暗的灯光下，许余容笑盈盈地望着他，眉眼如画，柔软得不可思议。
真漂亮。
Alpha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眼睛根本移不开。他只能庆幸地想，还好她很快就回头了，不然就会看见自己这副丢脸的样子。
但很快，Alpha又感受到什么，脸猛地涨红了。
他一紧张就容易释放信息素，所以重要场合都会带阻隔贴，但今天来得太急忘记了。
本来以为可以忍住的，可看了刚刚那一眼，心脏砰砰猛跳，兴奋紧张的柑橘味道遮都遮不住了。
她会发现的。
丢脸啊。
越是想，又越紧张。Alpha简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就是前面了，我记得你喜欢吃辣，这家店应该挺和你口味。”许余容在前面，态度依旧，一点异样的神色都没有。
也是在这时候，Alpha的余光终于瞥到一间药店。
“我突然想起还有个工作电话要回，你先去吧，我马上过来。”
快到门口时，Alpha叫住了她，许余容没做他想，和他说那她先去点菜。
随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菜单才翻开一页，服务员便过来了：“你好，我们店最近新出了情侣套餐，很适合你们噢，里面有......”
"不用了。"许余容拒绝，微不可察地轻抿了下嘴唇。
她只在进门时说过两位，可没说其他的，不知道怎么就被认为是情侣。
这种莫名其妙来自陌生人的笃定揣测让她今晚本不愉快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
像在响应她的心情，后颈的腺体又在微微发热，原本就未结束的顿痛还多了阵阵针刺般的疼痛。
许余容看了下时间，心里只想：她要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晚餐。
“不好意思，耽误了一下。”离开的Alpha很快回来，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许余容抬头，也轻轻笑道：“没事。我随便点了几道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Alpha很快地眨了几下眼，连忙道：“我没有不喜欢的。”
“这是我第一次请你吃饭，要是没让你吃好我会自责的。”
“不可能的，就算这次……那就下次我带你去。”
Alpha答得飞快，像是就等着这句话。
“好啊。”
许余容爽快答应。
只是她笑得轻快，眼神却始终灰暗暗的，根本提不起兴趣。
“刘老师，就在这吃吧，走都走累了。”
门口来了四五个人，大概是刚选定目标，几人交流着，声音有些吵闹。
“我去下洗手间。”许余容看了一眼，和Alpha说。
门口那些人还没进来，许余容走进去洗手间的走廊时听见那边有个声音很好听的女生在问同行的人。
“楚老师，你觉得呢？”
走进走廊后外面的声音就小了，许余容依稀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回复。
“我都可以。”
听起来脾气很好。
等她回来，发现那些人已经坐下了，就坐在她和Alpha旁边那桌。
走到Alpha后面时，许余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了他脖上的阻隔贴。
他来的时候有吗？
许余容忽然觉得记忆有些模糊，忍不住回想。
之前想给她推荐情侣套餐的服务员过去给那桌新来的客人送茶水，路过许余容和Alpha时回头看了下。
许余容在服务员的眼神里想明白了。
她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
许余容坐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可惜茶水里的淡淡涩味也未能抚平她的心烦。
她想走。
她的信息素感知障碍影响了她的腺体，让她无法正常释放安抚的信息素，所以信息素时常紊乱，发作的时候痛得人要发疯。
除此之外，这个病还让她无法像普通的Omega或Alpha那样敏锐地感觉到外在的信息素。
无论是她周围的，还是她身上的。
茶水温热的雾气飘在眼前，许余容静静看着。明明不想说话，可在Alpha向她搭话时她还是能做出笑脸回他的话。
应付这种事，她最擅长不过了。
只是在她随口说着自己都觉得没意思的话语时，突然闻到了一股清淡的，微弱的，似有若无的青茶香。
清香且带着湿意，像是清晨雨后还蒙着水珠的茶尖。
只这瞬间，许余容原本飘浮的目光忽地凝住了，那些在脑海里不停低语着无趣的声音也变得空白，她的整个思绪都骤然断开了一截。
“余容？”
说完话久没等到回应的Alpha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余容。
在这两个字唤出来时，上一刻还清淡得像是她的恍惚错觉的青茶香变得重了，仿佛溢在齿间，真实地落了下来。
是真的。
意识到是真的的这一刻，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后颈上那个吃了药也不服输，几乎折腾了她快一天的腺体竟然安分了下来，就像是一个哭闹不休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不疼了。
许余容寻着这抹清香回头，然后……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餐厅里的光线柔和而温暖，却还是掩不住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眸里深重的锋锐冷意。
没由来的，她想起多年前两人分手后她最后一次去找他时听见的他说的话。
“我再也不想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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