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许余容很快便扭回了头，神色依旧，继续与对面的年轻Alpha说话。
合格的前任应该当自己不存在。
他不想见她，那就当没见过。
虽是这样想了，可实施起来还是困难。
Alpha时不时抛出的她根本不感兴趣的话语，她随口答出自己都记不住的废话，和身边那抹怎么也挥不去散不开的青茶香。
大约是因为身体少了某份折磨，她的注意没有再被疼痛引走，这让周围的一切都放大了。
处处，都没法让她装作无事发生。
又一次借口去洗手间，实际是为了避开那令人不适的空间。
她才进隔间，几道清脆的皮鞋声音便迈入洗手间，许余容从其中一位女孩的声音听出是先前在门口的那个说话声音很好听的女生。
她们聊了几句，许余容无意探寻旁人的**，没有去听她们在说什么，却还是在某个称呼出现诡异地听清了。
“褚老师人真的好好啊，他有对象了吗？”
是声音很好听的那个女生。
“小书，你对褚老师感兴趣？”另一个女孩打趣地问。
名叫小书的女生连忙道：“没，就是有些好奇，刘老师你不是和褚老师一个学校的吗？”
刘老师笑着说：“哎，好多人来问我这个。可惜……”
“你没看见褚老师的婚戒吗。”
等两个女生出去，许余容在卫生间里又呆了一会儿才和她们错开时间回去。
许是待久了，刚刚安静不久的腺体又开始发作，刺痛感比之前更剧烈。
许余容微微皱眉，视线晃了下，大约是疼痛难忍，让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不远处那道背对着她的背影上。
他的手松松地搭在椅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双很漂亮的手。但此刻比起欣赏的心思，他无名指上戴着的银戒显然更夺目。
灯光映在上面，很亮。
许余容没再过去自己的位子，就站在年轻的Alpha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白，我们走吧。”
“嗯?好!”小白被她的动作惊得抬了下眼，又连忙跟上她。
许余容走得不快，但步子迈得大，很快就出来了。
出去后没多久，手机响了声，她低头看完消息，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与小白解释：“本来想送你回酒店的，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得先走了。”
小白回得很快：“没事。你去忙吧。”
许余容转身往与酒店的另一个方向走，才走出四五步，又听见身后人追上来的脚步。
“余容！”
小白追过来了，猛地叫住她。
许余容问：“怎么了？”
“我，我这次回国……不是为了参加你弟弟的订婚宴——”
小白紧张得明显，说话也有些磕巴。
他比她高点，许余容要仰头看着他。路灯下，她神色温和，看起来在很专注地听他说话。
心口恍惚一空，小白紧张得更厉害，却又走神地庆幸自己在吃饭之前去药店买了阻隔贴，不然就太冒犯太丢人了。
“我这次回来是专门来找你的，听说你和周逢的婚约取消了，我——”
小白说话时不敢看她，说完了才小心翼翼地去瞧。
许余容并没有在看他，她偏开了脸，不知道在看何处。小白心中一沉，却又在看见她绯红的耳尖时愣住。
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在即将行刑时得到了赦免。
她也在……紧张吗？
但很快，小白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在发抖。
“抱歉，我要回去了。”
许余容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后颈突如其来的疼痛猛烈得像是要破开血肉，何止是腺体，浑身都在痛。
她一刻也受不了了。
“余——”小白想扶她的手被甩开，他一愣，本想问她的情况，但马上又被焦急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想挂断，可低头看完还是接了下来，并且侧身偏向了另一边，“顾总……”
许余容就是在这时候离开的。
本来想拦车，可始终没等到。
已经痛得出了一身冷汗，许余容想拿手机叫车，可她连手机都拿不住。颈上猛地刺痛，她手上一抖，手机便直接摔了出去。
许余容皱紧眉，脸色既苍白又难看。
她的信息素紊乱从未发作得如此厉害过，第一次痛到眼神都是晃的。她盯着摔在地上的手机，模糊地看见几个手机虚影。
一个，两个，三个，晃来晃去，左颠右倒，然后，都往后飘去了。
身体一偏，许余容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可空气怎么可能抓得住。她闭紧眼，自己都做好了摔倒的准备，可背上一紧，有只手牢牢抱住了她。
很重的青茶香。
重得像是跌进了青茶堆里。
Alpha的信息素。
先前只是在餐厅里隔着一段距离感受到这抹信息素就已经让她的腺体变得奇怪，此刻两人距离极近，这股如雨后新茶带着湿意的信息素牢牢盖住了她，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如久旱逢甘霖，腺体里饿得不停嘶吼跳叫的野兽终于得到食物，久违地再度安静下来，带走了她的疼痛，一点一点，还回了她的理智和气力。
许余容站稳了，下意识想去摸那只接住她的手，可他早已收了回去，她只摸到还残留着微微温度的衣角。
她的视线跟着那只手移过去，可才仔细看了一眼，目光又再次在那枚银戒上凝住，然后往上，略过男人漆黑的一丝不苟的端正衣襟，紧抿着的嘴角，缓缓对上他的眼睛。
月轻风寒，他眼神如冰，一下子冻醒了她。
褚知言。
许余容清了清嗓子，却依然发出了晦涩的声音。
她说：“谢谢。”
褚知言一动不动，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
许余容对着谁都能露出笑脸，她惯爱用此招去缓和去应付，因为总是很管用。
但对着褚知言，她的嘴角勾了又放，如何都做不出笑脸。想了想，他大概不想靠近她，于是她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再一次提高声音和他说：“谢谢。”
忽地，一道泛着凉意的声音打断她。
“许余容。”
褚知言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犹如实物，滚烫地落在身上，几乎要燎出道口。
她亦看着他，先前那点异样恢复得极快，一句话的功夫就变回如常的模样，面容平静如水。
出乎意料地，他看着她，轻轻地笑了出来。
褚知言很高，穿着上偏向黑白灰这三类冷淡的颜色，脸也是清俊冷酷的那类，乍一看上去，他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但一笑，气质便全变了。
似春风拂面，心神一清。
他说：“你的Alpha走了？”
许余容一愣。
莫名的，她又想起他当年的话——“我再也不想看见她。”
和他的外表不同，褚知言脾气很好，这几乎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能达成的一个共识。
他很大方，也很宽容。
对于很多人来说，比起他不做表情时的冷相，他这副笑容才更契合他的好性子，从不计较，极易亲近。
在他们曾经交往过的两年里，这种模样她也见过无数次。
可如今再瞧他对她露出的笑，许余容只觉得陌生。
“余容，这是你的朋友？”
她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多到原本已经分开的小白又找了过来。
小白先看许余容，又看褚知言。
信息素很淡，但他能分辨出这也是个Alpha。
察觉到他的打量，褚知言侧目望了他一眼，明明是笑着的，可眼神却冷得可怕。而等许余容看过来，褚知言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这令小白瞬间警惕，一步挪到许余容身边，“你有些眼熟，我们见过吗？”
褚知言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他看向许余容，态度很好：“介绍一下吧。”
“白钰，我朋友。”介绍完了小白，在转向褚知言时许余容顿了一下。
在这种奇异黏稠的古怪气氛里，褚知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还低声挑破她的沉默，“我是谁？”
“褚知言……”许余容说得很慢，最后还是用了最不会出错的词，“也是我的朋友。”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你的朋友我都认识，这个朋友倒真有些陌生。”小白笑道。
褚知言笑了一下，说：“没事，现在认识了。”
许余容思绪混乱，正当她想着，褚知言的手机响了。
她看着褚知言低头回消息，屏幕光亮微微照在他脸上，他神色冷淡，目光却专注，显得眼睛更亮。
他敲字的时候，一边的白钰已先看向了许余容，“余容，这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就在声音出现的同一瞬，褚知言抬眼看她，眼神平淡，好似只是被声音吸引下意识看了一眼。
许余容与他对视片刻，亦若无其事地望向小白，微微笑道：“好啊，麻烦你了。”
女孩笑盈盈的，一改方才与褚知言独处时的沉默寡言，神色温柔，那双含着笑意的眼，就像秋末桥边夕阳下衬在粼粼水光前的木芙蓉。
柔软，恬静，令人向往。
然后，她很平静地转头回来对褚知言说：“那我们先走了。”
褚知言无甚反应地嗯了一声。
就在两人并肩走远了很久，周遭和那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橘子味才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渐渐散去。
过了许久，褚知言慢吞吞地删除手机上打得乱七八糟根本不能发出去的字句，重新回消息，收起手机后又无意识地开始摩挲起无名指上的细圈银戒。
夜风吹起额前的碎发，明明头发都没超过眼睛，褚知言还是控制不住地抬手顺了一下。
缠绕在指尖的淡淡茉莉香也因此沾上额发，香味清淡却持久，怎么都散不去。
褚知言垂眸，静静盯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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