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刺客直奔后院。
即便目的是宋婉,想要杀人灭口,可如今这情景,已然是挑战君威了。
事情发生到现在,徐贵妃与琅玉一直都在明堂内,未曾有过时机能吩咐任何人做此事。而偏生此人得到命令,准确无误地去往后院,目的明确。
显然,徐将军虽未在场,他的眼睛却伸到了皇上跟前。
林画能想到的,皇上不可能想不到。
堂下众人亦看得真切。
思索着,身子被琅月一拉,带着自己回到位置坐下。
现下是皇上的场子,自己还杵在那儿,的确不合时宜。
果不其然,听着皇上神色漠然地看向堂下的人,直截了当:“说吧,何人指使?徐贵妃还是徐庸?”
徐庸,徐将军,徐贵妃哥哥大名。
林画看得紧张刺激,做了那么久的瓜主,总算轮到自己吃一次瓜,她不由自主捏紧琅月的手,身子也因激动有些颤抖。
琅月无奈,喂了她一口粥,示意她收敛些。
只是面对皇上质问,堂下刺客不置一词,瞥脸发出冷哼。
**裸的不屑挂在脸上,众人下意识低下头,唯恐龙颜大怒危及自身。
下一瞬,却只听得“咚”地倒地声,只见刺客唇角冒血,眼睛瞪得浑圆。随即鲜血从鼻孔冒出,越流越多……
太医原本在后院守着誉王妃,听到明堂有召唤,立马赶了过来,瞧着地上躺着的蒙面刺客,伸手便是一探,摇摇头表示没了呼吸。
“奇毒。原本在舌内,事发败露,破毒自尽。”
即便真相大家心知肚明,可刺客已死,失了证据,皇上亦无可奈何。
林画叹息,原本是借此打击徐家气焰绝佳的机会,就这么错失了,实在可惜。
明堂寂静良久,只听得皇上发出沉重且沧桑的声音:“天色已晚,嫔妃皇子们各回各宫,回府的王爷们注意安全。散了吧。”
“至于琅玉,即刻关入禁南苑,待小婉醒后再做定夺。徐贵妃,溺子无度,回宫自省三月,无召不得面圣。”
言毕,起身俯睨堂下徐贵妃母子,凌冽如穿堂的风。
扎心扎肺。
皇上在蔡墨的搀扶下走了,众人看足了戏也不再逗留纷纷回宫了。
一同入宫的马车三辆,如今只有两辆回府,坐在马车上林画亦是愁眉苦脸,为宋婉担心,也为琅玉所为感到愤怒。
诚如他今晚那番言辞激烈,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偏生对着宋婉与孩子动手了。
何其歹毒!
“别担心,宋婉现在不宜挪动,如今后院有严兵把守,定不会有事。”
直至她的手被握住,才发觉琅月身上冰得异常,加之他在明堂上接连不断的轻咳,林画脸色微变,伸手覆于他额间一摸,果真发烧了。
“烧成这样都一声不吭,你不知道身子不好?”
她气急,掀了帘子吩咐小厮快些回府。反而是琅月头靠在她肩上,笑得温柔:“为夫身子好不好,难道还未向夫人证明个够?”
……
林画词穷,发烧还说荤话。
二人抵达安王府,辛奇立刻上前将人背到房间躺下,郎中已经在屋内候着,认真诊断后开了处方,命人拿药去了。
“天凉,王爷身体底子本就不大好,前些日子可是吹了冷风?”
吹冷风?
林画回忆良久,才想起在浴堂那晚,的确是火热交加。
脸色羞红,点了点头。
郎中先生却并未在意她害羞的样子,一板一眼地叮嘱:“王爷虽说身子无碍,可自幼受过苦,切忌着凉发热,病去如抽丝,这几日劳烦王妃多多照看了。”
“多谢先生。”
林画礼貌应下,辛奇送走郎中时,丫鬟将药递了过来。
“王爷还在睡着,不如奴婢先把药放到厨房温着,待他醒来再喝吧。”
“不用。”
林画摇头,“把药端来。”
丫鬟们听话地将药递过去,以为自家王妃会如同话本子说的那样给王爷嘴对嘴喂药,便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
却未曾想林画只是伸手将发热糊涂的琅月推了几把,硬生生将人给推醒了……
“把药喝了再睡。”
琅月睁眼看到的便是还带着气的表情,尽管双眸不失关心,可说话的模样也太僵硬了。
“苦,不喝。”
他伸手将药碗一推,摇头,“想睡觉。”
林画挑眉,病娇王爷?
“睡之前不喝药,明日起来发热会加重。”
“王妃,话本子里有写,爱人生病昏睡不醒,陪伴在侧,以嘴喂药。”辛怡在一旁捂嘴打趣,发出轻笑。
躺在床上双脸发红的男人盯着自家夫人不住地点头。
“话本子永远都是话本子,人都醒不了,喂进去不也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了?到时候不仅得重新熬药,还得给人家洗脸更衣,更麻烦。”
言毕,将药再次递到琅月跟前,看着他无辜又委屈的模样,发出长叹:“自己身子不清楚?把药喝了。”
“不!喝!”
琅月扭头闹上脾气,难怪琅瑾粘他,两个人本质心性压根没任何区别。
“要我喝也行。”
不消片刻,他又转过头似笑非笑,“你照着话本子那般给我喂药就行。如今我已清醒,汤药不会顺着嘴角流出,衣衫亦不会打湿……”
嗓音磁性,带着生病的嘶哑更显暧昧,辛怡识相带着众位丫鬟离了房间,贴心将门关上。
林画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力气想这些事:“若你不喝药也行,那就这样生生的捱,说不准捱到你病入膏肓,捱到你走,我就拿着你安王府的所有地产钱财去花天酒地,养十个八个小男宠一个月不重复地伺候我,想想……”
虽是激将法,可她越说,某人脸色越沉。
还未等她继续说下去,便冷着眸子伸手将人凑到自己跟前,一股脑将唇凑了过去。
直至林画嘴皮发红,整个人也呼吸不过来,他才将人放开:“若是夫人生病了,本王一定不辞辛苦以嘴喂药,若是汤药流出,本王定会亲自替你更衣不嫌麻烦。”
……
流氓,混蛋。
林画将手中汤药强行递在他手上:“你且看着办吧,若是不喝,伤寒难愈,我定是得日日夜夜守着的。嘴上说着心疼我,其实也不过如此。”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某人将药一股脑喝了下去。
“苦。”
“良药苦口。”
“我乖乖喝了,有没有奖励?”
“刚才你不是找我讨要了奖励?”
“刚才那个不算。”
说罢,又将人圈在怀里,唇瓣相贴。
药味在林画嘴角蔓延开来,很快又消失不见,最后沉溺在这带着爱意与热情的亲吻里。
琅月服药后,很快又没了精气神,昏昏欲睡。
林画守在床边睡得并未安生,窗外飘雪,她新奇得很,趴在朱窗旁瞧了好一阵才觉困顿入睡了。
翌日,皇城被素白覆盖,大雪一夜,安王府各处也积了厚厚的雪。
林画披着大氅,抱起暖炉走出屋子,看到辛怡正带着下人们扫雪。一时新奇,也拿着扫帚,跟着扫起来。
丫鬟们见她喜欢,在后院留出小片空地,提议可以一起堆雪人。
林画听见雪人两个字眼睛发亮,带着一众丫鬟便去了后院。
堆雪人也就罢了,她甚至还搞起了堆雪人比赛。这段日子,王府的丫鬟们在她的带领下画技有所长进,堆雪人自然心思泛滥。
见她率先堆起了一只小狗后,巧思不停。不一会儿,整个后院堆满了猫兔狮子老虎。
林画从仓库拿出平日作画的彩墨,大家又比起了着色。
冬日乏闷,王府上下许久没有这般轻松愉悦过。自从林画来到王府,原本冰冷死板的宅院越来越有人情味。
她不在意规矩,也未曾苛求过谁非要跪拜问安。平日里待丫鬟们也亲如姐妹,即便情急之时亦未为难过任何人,从未说过任何疾言厉色之语。
琅月被笑声闹醒,打开朱窗顺着笑声瞧过去,便看到与一众下人嬉笑打闹的林画。
在印象里,似是从未见她笑得如此开怀过。
除却腊日祭祖,她从未屈身跪人;谈吐间,未曾将规矩礼仪放在心上;她渴望言论自由,思想无束;她说希望城中女眷有一技之长傍身;还说不该手心向上日子难做;她说她所过的生活与教育应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此种种,琅月看得真切,这个女孩就像是一只鸟,应该是独立坚韧自由,无拘无束的。
深宫内苑最容不下向往自由之人,可她为自己甘入牢笼,事事为自己着想,每每想起心里泛酸。
辛奇端来汤药服下,他交代让厨房熬一锅姜汤,待林画与丫鬟们玩雪结束后一人喝上一碗,以免着凉。
“瞧着城中各府都在忙着扫雪,唯独七哥这儿好生热闹。”
琅瑾与琅轩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寒气。
屋内火炉正旺,暖气十足,二人脱了大氅,扫出一身雪。弹在琅月身上,他不禁沉了沉眸,微微轻咳两声。
琅轩尴尬捂嘴:“上朝时听说七哥生病,兄弟们担心便结伴过来看看你。”
“早就在大堂等着了,结果连端水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到这儿一看,结果都在忙呢。”
琅瑾这个忙字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自己没手没脚,想喝茶自己不知道去端?”琅月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
琅瑾被责,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可总觉得自己也没说错任何,自己在宫里哪个嬷嬷宫女瞧着眼色就端茶送水了,就安王府的下人最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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