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邵景行走进来,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桌案上。
“我,我训练还没完成……”
林七正欲起身,被邵景行一只手按在肩膀上,给按了回去。
“先养伤,等伤好了再说。”
他伸手去拿托盘上的白玉药瓶,打开盖子,用指尖捻挖出一大块药膏。
“趴过去。”
他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让林七晕晕乎乎地照做。
柔软的衣料被扒开,微凉的指尖触及脊背的肌肤,顺着鞭笞留下痕迹的细细按摩,均匀涂抹。
有些烧灼疼痛,但也有些痒。
以往林七遭受的都是严苛艰苦的训练和动辄打骂的惩罚,骤然被如此温柔对待,他很不适应,还有一些防备,身子僵硬得像一块硬石头。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邵景行解释道:“你在进行剑侍选拔,我不想看到我未来的剑侍身上留下疤痕。”
这么说似乎也说得过去。
林七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他触碰自己的背脊。
渐渐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像流水一样淌入心间。
这个人的声音很温柔,动作也轻柔小心,一举一动令人如沐春风。
仿佛一束光,骤然照亮林七灰暗的世界。
林七忍不住幻想,只要成为他的剑侍,就可以享受更多温柔的待遇了吗?
这些感受也都通过共感传递给言泽,让他在心里直叹气摇头。
邵景行收留他在自己的房间,大展温柔攻势,看似是出于怜悯,但在言泽看来,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然,几天后,当林七伤势恢复,回到训练的庭院后,他迎来了第一个任务。
——暗杀。
在这里训练的每个妖都要完成多轮考核才能成为合格的剑侍,邵家也会借考核之名义,把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分派给他们。
林七一向对训练和考核兴趣缺缺,但自从邵景行那里回来以后,他忽然一改以前的消极作风,变得十分上进。
任务对象在吴州城的一处大宅,林七不知道他和邵家有什么恩怨,他按照地图潜入宅院的房顶之后,拿出画像对比,言泽这才发现此人面相十分眼熟。
正是几日前,替林七打抱不平,说剑宗炼制剑骨太过野蛮的那个人。
再仔细一看,这宅子的牌匾不就是姚宅么?
言泽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恶寒,他不知道这是邵景行的授意还是邵家老宗主在党同伐异,但把此事交给林七来做,简直恶意满满。
林七隐约知道他要杀的是个好人。
然而他身负血咒契约,违抗命令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他不想辜负邵景行。
那一晚,他的剑第一次沾染别人的血。
回到邵家,他难受得一整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睛就能想到那个人死前惊恐的眼神,还有僵硬的尸体。
邵景行听说以后,专程来看望他。
“阿七,怎么不好好吃饭。”他手里拿了锦盒,里面装了许多精致的糕点,“来尝尝这个。”
林七不忍拒绝,接过就往嘴里塞,直到嘴里塞满那些甜腻腻的糕点。
邵景行笑他:“别吃得太快,小心噎着。”
然而林七还是吃不下,全吐了出来。
邵景行用方巾给他擦嘴巴,问:“阿七,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林七看着被他弄脏的那张帕子,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少主,那个人非死不可吗。”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邵景行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谁,轻轻叹了口气。
“阿七,我是未来的家主,承影剑的继承者,为了让剑宗能有立足之地,我不得不做出许多可怕的选择。就算手上沾满鲜血,也必须要走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露出一个有些感伤的笑:“我不想勉强你,但我的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即使如此,你也愿意效忠于我,做我的剑,替我清扫阻碍吗。”
言泽忍不住心道,完了,这个男人开始示弱了。
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端啊!小师弟,你清醒一点!
想到这,言泽不由自主想起了闻朔。
印象里闻朔似乎少有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虽然这个人总是在受伤或者受伤的路上,可他总是忍着一声不吭,做得多说得少。
和邵景行一比,高下立判。
当时的林七还是阅历太浅,不知人心险恶,被邵景行这副脆弱的样子迷得五迷三道。
他心甘情愿地想要帮助少主,成全他之所愿。
那天之后,林七训练得更加刻苦,简直可以用拼命来形容。
再残酷的训练他都能撑下来,出任务也不再迷茫怀疑。
照这个趋势下去,他很快就能成为第一名。
同一批的妖族都觉得很意外,有几人和他关系不错,欣慰地说他终于想开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但在林七心里,他这么做全是为了那个人。
他立志要做邵景行最信任的剑。
很快,考核到了最终一道试炼。
完成这次试炼,他们就可以从剑侍的选拔中“毕业”,最出色的那个人将被炼为剑骨,成为邵景行的专用剑奴。
林七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他从未这么期待过训练的到来。
可当他们被送进笼子一样的铁牢里,所有人都有些懵。
这里只有他们,并没有看见任何机关或者陷阱啊?
言泽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后一场试炼,所有人在此厮杀,只有一人可以活着离开。”
训练他们的剑侍将牢笼的铁门放下,冷漠说道。
林七脑袋立刻嗡得一声,一片空白。
他们十几个人从进入邵家开始便同吃同住,关系虽有亲疏远近,但每个人都是患难生死的同伴。
小狐妖在他受罚时会偷偷给他带饭,槐树精时不时指导他练习……
他是年纪最小的那个,这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帮过他。
可现在,为了生存,所有人都在互相厮杀。
这一段是林七最黑暗痛苦的回忆,或许是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许多片段都一闪而过。
画面断断续续地亮起、暗下去,直到场中只剩林七一人站立,妖怪们的尸体在他脚边横陈。
牢笼外,从黑暗中走出一道身着华服的人影。
“阿七,你做到了。”
邵景行笑着对他鼓了鼓掌。
林七抬起沾染血迹的眼皮,像只迷路的小动物,茫然无措地看向他。
从此,这个人就是他活在这世上的唯一寄托。
邵景行打开囚笼,将他揽入怀中,手掌抚摸他的背脊,安抚道:“你做得很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
也就林七年少无知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言泽甚至觉得这场试炼也是邵景行的主意。
这人从头到尾都在用语言和行动pua林七,将他一步步逼进绝路,再让自己成为他的依靠。
成为剑侍只是一个开始。
邵景行像是在玩某种养成游戏,将林七放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导,教他怎样修炼,怎样用剑,怎样杀人,把他打磨成自己满意的样子。
“炼化剑骨的过程会很痛苦,你能为我忍受下来的,对吧?”
邵景行如是说。于是林七任由鲜红的血咒烙印在他胸前的皮肤,忍受承影剑进入骨髓时钻心枯骨的疼痛。
“你要看着他们的眼睛,看清他死前是何种表现,才不会被猎物反扑。”
邵景行如是说。于是林七杀人时不再闭眼,将那一张张或恐惧或憎怒的脸都刻进脑子里,夜不能寐。
言泽看得越来越生气,林七则变得越来越麻木,如他所愿成了一柄乖巧听话的剑。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五年前,徐清泽到邵氏剑宗做客。
他一看到林七就觉得十分亲切,当场认他做自己的第二百零三个小师弟。
“邵景行要是欺负你了,就来找我,我给你做主。”他温柔而坚定地说。
起初林七不理解他的善意由来,但据说是因为自己不爱说话的样子让他联想到了那个叫闻朔的师弟,所以才放心不下。
言泽想起小时候像野猫一样孤僻不服训的闻朔,颇为认同。
徐清泽的友善与邵景行不同,他总是想方设法地开导林七,让他不那么自卑,企图拯救他被邵景行调教得坏掉的价值观。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读书?练武?给自己找点兴趣爱好嘛,别总是围着邵景行转。”
“什么主啊仆的,封建思想害死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要好好珍惜。”
如果说当初邵景行像一束光照进林七的世界,那么徐清泽就是个太阳,不停歇地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林七在其照拂下,终于重拾回了一点自我。
——难怪他宁肯违背邵景行也要救徐清泽,徐清泽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像是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然好景不长,三年前,徐清泽被闻朔所杀。
坟茔立在天衍宗,林七身为剑宗的剑侍,甚至无法前去吊唁。
他沮丧了很长时间,在这期间,邵景行却在忙另外一件事。
“天衍宗之所以这些年实力猛涨,是因为徐清泽一直在暗中为他们搜寻龙渊残片。霸占着龙渊的力量,门人弟子修行速度便可一日千里。现在徐清泽死了,正是我们的机会。”
画面一转,邵景行正在与他父亲,剑宗的宗主密谈。
“你也想要龙渊残片?可,那是天衍宗的圣物,你难不成要去抢么?”
邵景行:“若我有其他办法呢?”
邵景行不止一次对林七说过他的大业:让剑宗超越天衍宗。在这件事上,他比他父亲更有野心。
让言泽意想不到的是,邵景行居然这么早就和黑袍人搭上线了,他们似乎很早就在筹备盗取龙渊的计划。
言泽通过林七的记忆看到了邵景行与黑袍人的交易,对方愿意给他提供龙渊残片,而他必须想办法让龙渊残片“消失”。
要知道龙渊残片不是凡物,其中蕴藏着龙息的伟力,用寻常方法难以破坏。
但这对邵景行来说不是难事。
论锻剑之术,天下无人能比过邵氏剑宗。将龙渊残片融合进承影剑,让承影成为超越龙渊的存在,这也是邵景行一直以来的夙愿。
重铸承影剑需要很多材料和准备,邵景行给林七派了许多任务。
然而林七却有些心不在焉。
邵景行发现了林七被徐清泽动摇的内心,这次他采用了更“可怕”的方法来稳固忠心。
那年林七十八岁,被邵景行拐带上了床。
邵景行又变成了林七最重要的人,他像曾经教他如何杀人那样,教他如何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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