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娘跟着陆枝,大致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虽说她有些担心自家小姐如此肆意会招来麻烦,但主都不怕,她也不怕。
小姐于她有恩,就算小姐受罚,她愿陪她受着。
不过她家小姐看着就不是愿意会乖乖认罚吃亏的主……
谢玄知晓陆枝大闹秦家后始终放心不下,暗地里派人吞了秦家的几间铺子。
秦家要办丧事,要顾生意,一时间分身乏术。
谢玄才将秦家这边搞定,就听见沐武来报:“殿下,陆小姐打了颜氏姨娘。”
谢玄:“……”
他捏了捏鼻梁:“颜家……小门小户不足为惧,听闻颜家近来经营了一家酒楼?”
沐武道:“是,生意还不错。”
谢玄道:“去安排吧。”
沐武领命:“……是。”
待沐武离开,谢玄想道:这伤才好便连连动气,可是会复发?
想着想着,他已经离开策王府往陆府走了。
天色暗下,陆枝坐在亭下看着海棠发呆。
这海棠她从入府就一直养着,养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点起色。
不过,今年春天应该是看不到花开了,她想。
陆枝让若娘帮着陆博照应着点,若娘这会儿还没回来,孟童拿着本书在她旁边默默读着。
屋瓦传来轻声响动。
陆枝眉头一皱。
贼?都偷到她这里来了?
陆枝道:“小童,回屋去吧,陆姐姐有些事要处理,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姐姐没叫你,你就不要出来。”
孟童乖乖地点头。
陆枝敛了笑容,脚尖在台阶上一点,跃然飞上屋檐,喝道:“哪里来的小贼——”
哎?是谢玄!
陆枝眉眼盈起笑意:“殿下,你怎地来了?”
见陆枝见了自己就笑,谢玄情不自禁翘起嘴角:“听闻你在秦府受了气,来看看你。”
陆枝的房间在二楼,窗外便是一层屋檐。
她拉着谢玄到窗边的屋檐坐下:“这事啊,气当场都撒完了,现已不气了。”
谢玄拿了个小药罐给她:“左肩可还在疼?”
陆枝心里又冒出了小暖流:“那日你让沐武再送了伤药来,如今早不疼了。”
两人没了别的话语,倒是意外地没有尴尬。
晚风静静地吹。
陆枝双手撑着下巴,脚尖一点一点地哼着歌。
“这是什么曲子?”
“怙州民谣,李婆婆教我的。”
“可有典故?”
“唔……貌似没有。”
谢玄似乎还想找点话题,微微转过头朝陆枝看了看,便看见她右手手腕上眼熟的事物,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手链,你又戴着了。”
陆枝将右手抬到面前,转了转手腕:“嗯,既是我的生辰礼,便该戴着。”
谢玄眉毛轻轻挑起:“不怕丢了?”
陆枝转头看向他,笑靥明媚:“你不是说,若是丢了,你再送我,这话可还作数?”
谢玄倏然笑出声:“自然作数。”
他这一笑,倒是把陆枝看痴了一瞬。
面冷的人给人的印象是不爱笑的,陆枝认为谢玄也是这样。
可他这一笑啊,就跟融化了冰雪的春风似的,温柔多情。
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们在某些时候好像啊……
陆枝双手捂在脸侧,肆无忌惮地盯着谢玄看。
谢玄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陆枝猝然回神:“啊?没、没有,没有……”
她别过脸,内心咆哮道:陆枝,你在干什么啊!
正当她自我反思时,谢玄突然来了一句:“那你是在看我?”
陆枝心道:是的,看着你想到了另一个人。
但她表面道:“没,我就四处瞟了瞟。”
谢玄把陆枝的脑袋掰过来,看着她问:“这样一动不动地瞟?”
陆枝:“……”
她认命道:“好吧,我在看你。”
谢玄听到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他的眼里仿佛住进了太阳:“嗯,那你继续看。”
陆枝:“……”
嗯……她也没有这么花痴吧……
颜元香找到陆文德告状,哭的是梨花带泪,但由于身材过于臃肿了些,实在没什么美感。
“老爷啊,您要替妾身做主啊啊啊——那嫡女不分青红皂白就扇打妾身,您看妾身这脸,都让她打肿了啊啊啊——”
“她还、她还讹了妾身八百两白银啊啊啊——妾身是老爷的人,要打要骂也是老爷来,她一个小辈,也太过放肆了啊啊啊,根本就没把老爷放在眼里啊,老爷,您一定要教训她啊啊啊——否则日后岂不是让人家看陆府的笑话,哎哟,老爷,疼啊——”
陆文德近来身体拖沓不爽,太医们也查不出什么病症,只说他太过操劳要多多休养,给他开了些补血气的药。
他本因为秦家之事怒不可遏,正想严惩陆枝,奈何太子替陆枝说情,说当日错不在陆枝,而是秦家先难为陆枝,顾着太子的情面,他忍了下去。
此刻听着颜元香哭天喊地的,心里烦躁得紧,一听罪魁祸首又是陆枝,怒火噌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这个逆女!
在秦家肆意妄为便罢了,在陆府竟也不知收敛,还有没有将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陆文德喝道:“来人,将大小姐请来。”
领了命的家丁小跑而去小跑而来,没带回人。
“相爷,大小姐说,她要给海棠浇肥,没空。”
陆文德拿起茶杯狠狠朝着地上摔:“这个逆女,简直无法无天!”
“来人!给我去围了她的院子!”
陆文德大喝:“逆女,你给我滚出来!”
陆枝的院门再一次被踹开。
此门饱受摧残,决定宣告罢工,在要倒不倒间选择了倒得彻底。
门倒在地面上,惊起一滩粉尘。
陆枝眉头一拧,立起铁锹,手臂搭在上面,冷眼看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
所谓狗仗人势,颜元香借陆文德的势指着陆枝的鼻子破口大骂:“小贱/人。”
陆枝明知故问道:“爹爹这般生气是为何?”
陆文德怒道:“陆枝!我怜你幼时不在我膝下,对你百般纵容,你可竟不知好歹,殴打姨娘,可还有将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陆枝心说:得亏我幼时不在你膝下,不然就你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的德行,我还不知道要死在哪个姨娘的手里呢。
她平静道:“敢问爹爹,四姨娘是否为妾?”
陆文德反问:“妾又如何?”
陆枝神色平静道:“大栾宗法,妾乃贱籍,死后不入宗祠,我说得可对?”
陆文德咬牙:“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枝有理有据道:“我乃嫡出,论尊卑,我在姨娘之上,虽说姨娘为长,但若姨娘有错,我也是有教责之权的,爹爹为官数年,最该清楚这点。”
陆文德被说哑了火。
他纵然有气想教训陆枝,但陆枝在这点上并没有说错,宗法等级,古往今来,向来如此。
此事已构不成他要教训陆枝的理由,可他又不得以秦家之事动陆枝,若是太子知晓……
颜元香看陆文德似乎有要放过陆枝的意思,忙哭喊道:“老爷,她还挟持洪儿啊,那可是她的胞弟,您的亲生儿子啊!”
陆文德怒意再起:“竟有此事?”
陆枝反问:“姨娘说我挟持陆洪,可有证据?陆洪当下应好端端的在院子里,我如何挟持他了?”
颜元香恨声道:“便是昨日!你挟持洪儿讹诈了我八百两白银。”
“是陆洪亲口说的我挟持了他?那可得将找他来与我当面对峙。”
“洪儿怕极了你,怎敢来当面见你!”
“哦?那就是姨娘空口白牙诬陷于我了?污蔑嫡出,姨娘此等罪责,我可是能杖责姨娘的哦。”
“你!老爷~您看她~”
陆文德耐着性子道:“我问你,你讹诈了元香八百两此事可属实?”
陆枝脸不红心不跳道:“不实。”
颜元香一听急了:“你说谎!你明明从我这狮子大开口要了八百两。”
陆枝道:“姨娘记错了,那钱明明是你给陆博娘亲治病用的,怎么能说是给我的了?”
“我知你与七姨娘原先是主仆,你来我这喝茶听说陆博找我借钱,叹息道七姨娘宁来找我也不找你,你当即便给我了八百两让我交给七姨娘治病,钱我拿到便送过去了。”
“哦,对了,今日陆博要来的,说是要感谢姨娘来着。”
话音刚落,陆博从外头探出个脑袋,一脸乖巧地走到颜元香面前:“谢谢四姨娘给钱为娘亲治病。”
颜元香这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陆文德也不完全是个囊的,他听出重点质问道:“府中每月都按时发放月例,陆博你小小年纪花费甚小,为何还要找你长姐借钱?”
颜元香脸色一变。
陆博支支吾吾地不敢说真话。
陆枝耸了耸肩道:“自是有人克扣了呗,况且请大夫向来是走府中的账,这七姨娘却是病得连大夫都请不来,实在可疑。”
“爹爹,这事是该好好查查,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家说您虐待自家家眷?”
陆文德最是听不得“让人家看……”、“让人家说……”之类的话。
他沉声道:“府中大小事务都由三姨娘掌管,让她去给我查!若查不出,便让她自己将陆博母子所少的份例贴上!”
陆枝一听,心道:哟,老东西总算干了件人事。
她朝陆博丢了个眼神,陆博冲陆文德行礼离开。
陆文德不悦陆枝的言行举止,冷声道:“秦念慈也算是个得体的大家闺秀,竟教出你这么一个不知礼仪的女儿。”
他批判了一番陆枝又故作大度道:“我念你初回陆府不久,此前诸事便不与你计较,今后望你修养己身,谨言慎行,出去莫要给陆府丢脸。”
陆枝的脸色渐渐冷下来:“回府这么久,您还是第一次提起娘亲。”
陆文德冷哼一声:“她不守妇道,与那霍家男子不清不楚,我不过才休了她,她便转头去找了那霍家男子,如此不知羞耻的妇人,我有何好提——”
哐——
“她的”二字还未出口,陆文德就被陆枝一铁锹打倒在地。
他的脑袋里瞬间一片嗡鸣,温热的血从额头流了下来。
陆枝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语气漠然:“确实,你这张脏嘴不配提我娘亲的名字。”
颜元香正担忧自己克扣陆博母子银两的事该如何解决,见陆文德和陆枝的气氛不对劲,本想拱火,谁知她还未施展巧舌如簧,陆枝竟先动了手!
“老爷!老爷!快来人呐!杀——”
陆枝一把掐住颜元香的喉咙,威胁道:“姨娘喊错了,应该是‘老爷受伤了’。”
脖子上的力度越来越大,颜元香惊恐地看着陆枝点了点头。
陆枝松开她。
颜元香惊慌大喊:“快来人呐!老爷受伤了!”
一群家丁自院外跑进来,把陆文德抬了出去。
陆枝喊道:“姨娘留步。”
颜元香颤抖转身。
陆枝眼神冷如霜雪:“今日之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必姨娘心中应明白。”
“陆洪能不能长大成人,”她两指并拢比作剑状往下一划,“就全看姨娘怎么做了。”
颜元香浑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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