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枝冷静下来,越想越气,于是偷潜进陆文德的书房里持续投毒。
只要再吸入一月,陆文德就该蹬腿了。
她明面上还是做一个孝女,日日到陆文德房里给他喂药尽孝。
陆文德大怒:“滚!你给我滚!你这个恶女,竟敢弑父!我定要打断你的手脚,将你赶出陆府!”
陆枝不为所动:“爹爹说笑了,明明是您自己不小心伤到的。”
陆文德怒意暴涨:“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颜元香帮着你说话!”
“哪有什么手段。”陆枝舀了勺药喂到陆文德嘴边,“您该好好喝药,这样才能早日好起来。”
陆文德打掉她的手,褐色的汤药洒了她一身,药碗在地上滚了一圈撞停在桌脚边。
陆枝也不生气,甩了甩手上的药液,慢条斯理地说道:“爹爹既然想赶我走,我自己走便是。”
“只是,”她坐到桌边看着陆文德,“听闻陛下曾贺爹爹寻回我,如今我孤身离开陆府,陛下会作何想呢?会不会觉得陆府待我不好所以我才走的?陛下会不会因此对爹爹有些什么不好的印象?”
陆文德被戳中心窝眼神一动。
他十分好面子,在皇家面前尤其。
陆枝捡起碗放在桌上:“爹爹既然不想见到我,我今日便收拾东西离开,爹爹保重。”
她不急不慢地向外走去。
不到门边,陆文德出声:“站住。”
他觉得失了面子没好气道:“回你的院子,日后不必再来伺候。”
陆枝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为何不用来?”
陆文德瞥了眼桌上的碗,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陆枝做事毛躁,打翻本相的药碗,罚禁足一月。”
陆枝欠身:“是,枝儿领罚。”
时节入夏,树上的蝉此起彼伏地叫得人心烦。
陆枝回到院子时,陆博已经在等着了。
她问道:“陆博?你怎么来了?可是你娘亲的病反复了?”
陆博摇摇头,拿出一块包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掀开手帕,里头包着一块饼。
“长姐,娘亲已经好了,她做了家乡的饼,让我带给你先尝尝,若是长姐喜欢,她便多做些送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枝,有些紧张。
陆枝捏了一块尝了尝,惊喜道:“嗯,好吃,七姨娘手真巧,若是七姨娘得空,便劳她多做些,我估计小童也爱吃。”
陆博喜笑颜开:“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娘亲让她给长姐多做些。”
陆枝看见陆博笑,有些吃惊。
这小孩,开朗了不少。
颜元香先陈清雅一步私下找上方秋菱,将过往所克扣份例全部补足,此事便如此私了了。
不仅如此,陆洪因为陆博和陆枝走得近,也不敢欺负陆博了,陆博因而渐渐变得开朗。
在陆府能有这样好的变化,实在难得。
陆博欢欢喜喜地跑出门。
陆枝朝着他的背影喊道:“慢点跑,不着急。”
但人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陆枝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这小孩,着什么急啊,她又不会跑掉。
不过后面也不一定……
等陆文德死了,她也离开了,这些孩子要怎么办呢?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
既然她是要走的,到时候就别占着嫡出这个身份了吧。
按照大栾宗法,嫡死庶顺,或嫡弃庶顺。
不过世家嫡出子女几乎很少有愿意主动放弃这个身份的,一般都是第一种情况,在嫡庶之争中胜出或输掉,生存或死亡。
如果她放弃这个身份,便该轮到陈清雅的两个儿子,一长一次。
看来她得好好了解了解陈清雅此人了,若她有容人之怀,容得下其他几房,那就再好不过了。
若容不下,便……
走一步看一步吧。
……
谢瓒要的那本策论,流光终是找了回来,他初次翻阅时,竟激动到夜不能寐。
“策论里写的种种,竟与我之理想不谋而合。”他如此说道。
这本策论谢瓒几乎日日都会翻读,每每翻至最后一页,便会看见那个熟悉的署名。
陆枝。
谢瓒合上书道:“流光,如此惊艳绝绝的女子,便该站在我的身边与我并肩,伴我执掌这天下。”
流光不予置评,例行上报道:“禀殿下,秦家有几间铺子被吞,疑似是二殿下所为。”
谢瓒疑道:“谢玄?他要秦家的铺子作甚?”
“……他是为了陆枝。”
“陆府那边如何?”
“陆相近来称病在家,据说是伤着了。”
“伤着了?怎么伤的?”
“传出是在陆小姐院子里伤的。”
谢瓒想起陆枝在秦府的所作所为,一笑,心道:应不是自己伤的,是被她打的。
陆文德是该受些教训。
当初他刚被立为太子,有意拉拢陆文德,这老狐狸却同他打马虎眼,既不轻易选择他,也不拒绝他。
如今失去秦家支持,陆文德颓相已显。
于他来说,此人便是颗无甚大用可弃之的棋子。
流光道:“殿下,还有一事。”
“说。”
流光禀报:“听闻陆相私下里在寻找隐世名医,动作很隐秘,知晓的人不多,我也是路过听见太医偶然说起才知。”
谢瓒倒是来了兴趣:“哦?找名医?莫非身体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这段时间看见他,脸色是有一些不好……”
他计从心起:“流光,你也去帮着寻一寻名医,我要卖陆相一个人情。”
好与他谈一笔交易。
流光领命:“是。”
……
五月初五夜。
月色正好,清朗透彻,晚风温柔轻拂。
陆枝坐在窗户边看着月亮不知所思,身旁放着一支白色的花。
今日是秦念慈的生辰。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在怙州已经吃完了晚饭,爬上屋顶坐在一起看星星。
秦念慈会感叹:【又老了一岁。】
霍无尊会纠正道:【是又长了一岁。】
而陆枝则会咋咋呼呼道:【我也要长一岁。】
秦念慈和霍无尊就笑着摸一摸陆枝的头,哄道:【好好好,枝儿也长一岁,待到七月,枝儿便会长一岁了。】
陆枝假装被哄住,张开双臂呼道:“那就快快到七月吧。”
她那时已经是活过小半生的人了,说这些小孩话纯粹是为了逗秦念慈和霍无尊开心。
秦念慈和霍无尊听了果真就笑,秦念慈道:【哪有小孩子着急长大的,枝儿不急,慢慢长大。】
陆枝失神地笑笑,望着清亮而孤寂的月亮喃喃自语道:“娘亲,枝儿不想长大啊。”
长大的代价过于大了,会失去娘亲,失去爹爹。
陆枝抱住自己,将自己蜷缩进晚风里。
一片温热在她膝盖上的衣料上化开。
屋瓦轻轻响起,有些熟悉。
陆枝抬起头,眼角边还挂着泪痕,像只受伤的小猫。
新涌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眨了眨眼睛,声音很轻:“你怎么来了?”
谢玄蹲在陆枝面前,抬手用指腹将陆枝的眼泪擦去:“听母妃说,今日是秦姨的生辰。”
陆枝将嘴埋进臂弯,答道:“嗯。”
声音听着闷闷的。
谢玄拿出一盆昙花:“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见秦姨捧着一盆昙花,便去买了一盆。”
“若是运气好,今夜便该开了。”
陆枝嘟囔道:“若是运气不好呢?”
谢玄道:“那便不会开了。”
陆枝被这理所当然的问答逗笑:“那要是不开,你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谢玄看着她,眸色温柔:“不会白跑。”
陆枝问:“为何?”
谢玄温沉的嗓音融入轻暖的晚风里:“花开只是一个借口。”
“今夜我想来见你。”
陆枝看向谢玄,那双温和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
这一刻,她心里的那场暴风雪好似终于停了,她得以看见这场褶皱风雪背后明媚的万水千山。
只是她不敢往前走。
怕风雪又起。
陆枝心里难受,别开视线,像又要哭了一般:“谢玄,今晚你不该来的。”
谢玄低声问道:“为何?”
陆枝将头重新埋进臂弯,声音瓮瓮的:“这样的时机,太狡猾了。”
她很感动。
同时也觉得自己卑劣。
她心里始终有另一个人,有时候她会透过谢玄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对谁都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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