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承收到信，已经备好马车在陆府后门等候着。
陆枝将人带了出来。
“师弟，他们便拜托给你了。”
“师姐放心，我一定将他们平安送达。”
若娘不舍：“小姐……”
“走吧若娘，照顾好孟童。”
若娘坐在马车里一直向后望，依依不舍，她看了看孟童，终是决定留在陆枝身边。
“小童，阿姐这趟便不陪你走了，阿姐想留在小姐身边。”
孟童很伤心：“阿姐，陆姐姐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吗？”
若娘摇头：“小姐还有要做的事，走不了。”
孟童懂事道：“阿姐，孟童知道一直以来孟童都是阿姐的累赘，孟童不想拖累阿姐，也不想拖累陆姐姐，听陆姐姐说，怙州是她长大的地方，孟童会乖乖跟着这位哥哥去怙州，在怙州等着阿姐和陆姐姐一起回来。”
若娘抱住孟童痛哭：“小童，不是的，你不是阿姐的累赘，只要小童平安，阿姐就什么都不怕了。”
金承尊重若娘的选择，说道：“若娘姐姐既已决定，金承便不再多劝，若娘姐姐安心，我定会将孟童小弟平安送到怙州，也请若娘姐姐照顾好我师姐。”
若娘应承：“若娘定然会的，孟童便劳烦金承小少侠费心了。”
孟童舍不得，从车里探出脑袋朝若娘挥手大喊：“阿姐，阿姐，你和陆姐姐一定要来找孟童，一定要来啊！”
若娘朝着马车挥手，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影，她才捂着嘴大哭。
小童，若阿姐能活下来，一定带上小姐去找你。
陆枝没想到若娘会去而复返。
她心里酸胀：“若娘，你可真傻。”
若娘牵起陆枝的手道：“小姐，如今我回来了，你可再也不能，赶我走了。”
陆枝抱住若娘。
“好，那我们就一起努力活下来。”
陆枝回到房中拆开秦念钰的信。
信上只写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先是让丫鬟扮作乞丐送信，信中也不提及因何要见面。
她这个二姨可真够谨慎的。
陆枝仰靠在椅背上，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叹了很长一口气。
好累。
这京城像是一片吞人的沼泽。
她有些……
走不出去了。
才刚回府，糟心的事接踵而来，陆枝心头烦闷，喊道：“若娘，给我拿壶酒来。”
若娘拿来酒，看陆枝状态有些担心：“小姐，莫要多喝了。”
陆枝应道：“嗯，知道的，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若娘终是没继续说什么扰她。
毕竟自家小姐向来说一不二。
陆枝坐到窗边的屋檐下。
清晖洒了一地，院子里的海棠裹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陆枝饮了一口酒，看着褐色的树枝有些愁，虽说这几株海棠已经被她养活过来，但它们一点要开花的迹象也没有。
不会明年也开不了花吧。
随即她又想开，开不了就开不了吧，万物有时，生死有命的，勉强不来。
她又啜了一口，晃了晃酒壶，不禁苦笑，古人对月独酌，有感于怀，遥寄情思，风雅又意气。
她吧，想学一学古人风雅，却发现这风雅实在苦涩。
情思难寄，有怀难抒，真够憋屈的，她想。
她猛地灌了一大口，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撑着脑袋看那几株海棠，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想：
要是明年能开花就好了。
有道是“岁岁照海棠”，让她也看一看这样的春日盛景多好。
或许那时，娘亲就能入梦来了。
酒劲上来，陆枝感到脑袋和身体分了家，手中的酒壶猛然脱手，咕噜咕噜地朝屋檐滚去。
完了，要吓若娘一跳了，她想。
预想中的酒壶落地碎裂声并没有传来。
陆枝缓缓抬眸去看。
谢玄托着完好的酒壶蹲在她的面前。
“这才半日不见，你就在借酒消愁了？”
“哪来的愁，都是矫情。”陆枝嘀咕道。
她戳了戳谢玄的膝盖，调侃道：“你怎么又从屋檐上走，一点都不君子。”
谢玄不以为意：“做你这檐上君子做习惯了，已去不了别处的屋檐了。”
陆枝咕哝：“你去不了可怪不了我。”
谢玄应道：“嗯，不会怪，是我心甘情愿只来这处的屋檐。”
陆枝双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脑袋：“就你会说话，不过我爱听。”
谢玄将酒壶放在窗桓上，坐到陆枝身边，轻声问道：“所以，今夜是为了什么喝酒？”
陆枝撑着脑袋：“唔……很多。”
“比如？”
“比如孟童走了，院子太安静了，有些不习惯，虽然他平常也不怎么吵闹。”
“又比如今晚的月亮不圆，感到缺憾。”
“还比如，”陆枝指了指那几株海棠，“它们不肯开花，娘亲不曾入我梦来……”
谢玄道：“这些都好办，若你想要热闹，我将我的小书童送来，他是个欢脱的性子，定能让你这院子热闹起来。”
“月有阴晴圆缺，这是天地常理，无力改变，若觉缺憾，便待它圆时再看。”
“人死后魂归天地，会化作这天上的星、人间的月，秦姨一直陪着你，自然无须再入你梦。”
陆枝趴在双臂上转过头看向谢玄，所谓句句有回应，大抵就是谢玄这样了吧。
她有些想哭，把头埋进臂弯。
天上的星、人间的月……
“你看见我给你写的信了。”
“嗯，你写给大家的信我帮你好好送出去了。”
“谢谢。”
谢玄揽住陆枝：“现在不在医院了，陆枝，你身体健康，我们都平安，别担心，再难的事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陆枝哽咽：“嗯。”
陆枝胡乱在衣袖上蹭去眼泪：“你今晚怎么想到来看我了？”明明白天才刚分别。
谢玄说：“今晚走过长廊时，无意间抬头看了眼月亮，很亮，想和你一起看。”
“而且，”他轻声道，“我无端感觉你在等。”
“所以我来了。”【注1】
注1：改自与谢野晶子《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
原句：傍晚的月亮照着花开的田野，我无端感觉你在等，所以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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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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