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稍微收紧,就能听见骨骼挪移的咔哒声。
血气渐重,如同干臭抹布捂住口鼻,再难以维持呼吸。
巧珠忍了忍,还是扶墙作呕,指尖颤抖地磨搓石壁。
江月白拢袖而站,面色依旧清冷,腕部桃花泛起微光,暗香围绕身侧,将血气藏于红雾中。
他冷眼看着女子挣扎,却并未出言制止。
宋夏眯眸,视线似乎穿过那副躯体,落于别的地方:“现在,从她身体里出来。”
话落,女子像挂在细网的蜘蛛,四肢僵硬展开,唯有脖颈在迟缓移动。她看向站在底端的宋夏,忽而扬起嘴唇:“咯咯,咯咯咯...”似在笑,又仿佛嘲讽。
宋夏右掌翻转,绯红术法直逼她胸口:“再说最后一次,出来!”
神木气息与桃花相融,凝聚成箭雨击穿隐藏的迷雾。
女子猛然昂起头,脖颈处青筋如柱,张嘴,发出高声尖叫。这声音不似人类,像被掐住咽喉的百灵发出最后一次哀鸣。
有黑虫飞出她口中,密密麻麻,像蝗灾过境。
“啊—!”
尖叫与虫翼彼此震鸣,一时间声响似能撼动天地。黑虫拂过之处,像被冥火吞噬,地面痕迹斑驳不一,甚至连铁柱都左右摇晃。
倘若这些黑虫飞入村中,定会酿出祸患。
宋夏蹙眉,拂手间挥袖而去,绯红与浅绿顿时在铜门凝结。
飞虫触及屏障,即刻就化残烟散去。
嘈杂声不减,似乎整座尖塔因其震颤。
巧珠捂住耳朵,将身体缩在暗处,尽力不让黑虫发现自己踪迹。
邪魔逼离身体如剥皮退骨般疼,即使体质强壮也有闭气风险,何况宿主只是骨瘦如柴的娇弱女子。
江月白指尖随意勾画,便有文字浮出木牌,凝结成光晕点在她眉心,恰好护住那缕羸弱心脉。
宋夏见状,猛然攥起掌心,光箭乍起,射中藏在暗处的影:那团东西抽动着,却始终无法挣脱。
宋夏缓步上前,冷声道:“桎,我会亲手杀死你。”
无论为温娉,还是为被控制的可怜女人。
那东西闻言跳跃,似乎对这话十分兴奋,方寸间,再次升起邪念之气。
“咯咯,有趣,咯咯...”
它想要表达,话音断续而模糊:“竟能见你们,咯咯,并肩而—”
“啪!”
话未说完,光箭骤然炸开,神木气息四涌,如烈火般瞬间将其吞灭。
风吹来,拂散残余灰烬,方才发生一切宛若梦境,唯有漂浮的血气可证真实。
宋夏双拳紧握,耳畔似乎还回荡桎的讥笑。她低头,声音喑哑:“再过片刻,就能听清楚完整字句,你...为何要出手。”
江月白收回木牌,挨个将其叠好,细心地归拢于腰间:“搅乱心神的话,不听也罢。”
宋夏克制着小臂颤抖,眼中浮现恨意,喃语着:“怪物,我要亲手杀死它。”贝齿咬碎字节,眉宇间浮现戾气。
江月白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指腹轻抚她掌心:“我在这里,一切都会过去的。听话,莫要被仇恨裹挟。”
宋夏转头望去,眼底猩红如血,下颚因激动抽搐,像濒临绝境的小兽。
杀,杀死它...祈祷无用,只有屠杀可解恨意。
恍惚间,她看见温娉死前的眼神,谢止冰冷的手又欲穿过胸膛。
面前场景交叠变化,耳畔乱哄哄得,听不出任何究竟。
宋夏木然地扬臂,环绕掌心的辉光聚成弯刀:“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质问着,空洞的双眸显现湿意,泪水滑过颧骨,悄然松开紧握的刀柄。
宋夏俨然陷入噩梦中,愤怒与恨意交织下,竟会像个受委屈的孩童。
“啪嗒。”
沉闷却清脆,像是泪水滴入心里的声音。
江月白胸口泛起丝丝痛楚,伸手将她抱入怀中,任由那细瘦下颚抵在自己肩头,话音低哑而苦涩:“小夏,对不起。”话落,将神木气息推入她脊背。
光团莹莹闪烁着,却如寒冰跌入炙热灵识。
宋夏彻身震颤,宛若瘦小幼猫,安心依靠母亲怀中,起唇,声如喃语:“冷...”
江月白更用力抱紧她,温暖气息扫过对方脖颈:“坚持,很快就会结束。”说话间,掌心仍在磨合。
宋夏锁眉,肩膀因苦痛而抖如筛糠。她贝齿紧咬下唇,硬是将呻吟吞入附腹中。
寒冷与燥热搏斗,冲动叫嚣着要挣脱理智。红蓝二者在脑海缠绕,终是寒气胜过一筹。
隐约得,似有流水声来,潺潺如拨弦,抚平躁动的心智。混乱之火泯灭,宋夏长睫轻颤,眸色重回平和。
厅内无风,一切仿佛极为安静。桎的残余影响消散,光线比方才明亮几分。
宋夏下颚抵在他肩窝,轻嗅着那股熟悉的草木香,许久才哑声道:“没事了...”
江月白微怔,大梦初醒般地松手,垂眸,凝望她眉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夏蹙眉按揉鬓角,脸色苍白,轻轻摇了摇头:“桎太过邪魅,我竟然险些被蛊惑...”
江月白蜷起手指,片刻,稍显试探地问:“你是否记得方才梦中之事?”
话落,宋夏动作顿住,右眉轻颤,神情不大自然:“忘记了,场景切换太过频繁,大都为无关紧要的状况。”
江月白垂眼,长睫遮掩眸色酸楚,喉结滑动着,仿佛做下天大决定:“其实我—”
“不说这个。”
话音刚起,就被拦腰截断。
宋夏指节抵在鼻尖,侧目望向别处:“旧事如尘,没必要深究。”抿唇,刻意回避,“巧珠呢,还有那女子现在如何?”
江月白将要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停留片刻,终是颓然垂落。
宋夏下颚紧绷,强迫自己别去看他,掩在衣袖的手攥紧桃花。
那女子早已陷入昏迷,巧珠忙着将她背至角落安顿,并未留意动向,扬声道:“宋姑娘,我们一切都好。”
宋夏点点头,又说:“阵法既已结成,便赶紧出发罢。”
巧珠擦净女子下颚的污渍,才转眸答应一声。
塔内昏暗,唯有阵法散发跳跃而温柔的光。
江月白站于角落,任由碎发遮挡眉眼,喉结上下滑动着,仍难掩唇间苦涩。
脚步声渐近,正是巧珠跑来。她动作急促,两条麻花辫来回摇,看了眼宋夏,又望向江月白,莫名地轻挠后颈:“这是...怎么了?”
巧珠询问的语气很小心,目光在两人间兜转。
宋夏喉间发紧,唇角扬起又落下,终是没扯出笑容:“无碍。”
巧珠不解,嘴唇轻动又欲再问,却见她脸色难堪,不觉微怔,终是将话咽下。
再无人言语,仅有阵法旋转发出簌簌声响。
江月白喉结上下滑动,仍难咽苦涩,勉强扯出笑容,缓步朝前:“无需担心,只是有些误会。”说着,又瞥向那粉裙少女。
宋夏攥紧衣袖,佯装毫不在意地别开视线,大步迈向法阵:“情况紧急,我可没时间等你们。”
她脸色依旧虚弱,动作却走得极快,恰随红光闪过,身形很快消失在雾里。
江月白垂眸,抬起的手无法碰触她衣袖,却微微抿唇,耳畔乱发遮挡神情苦涩。
巧珠担忧塔中躲藏的同伴,忙擦去汗水就欲离开,足尖刚贴近法阵,回首却见江月白愣在原地,迟疑片刻,还是问:“公子...你不走吗?”
江月白身形微震,回神莞尔道:“你先去,我过会就来。”
巧珠抿唇,稍作思索才朝下做手势:“我和宋姑娘在底层等你。”
江月白点点头,没有言语。
巧珠看向那发光的阵法,深吸了口气,双手攥拳,大步踏上法阵。
恰时,有股力量她拽住小腿,猛然向下一拽。视线随及模糊,周遭事物快速坠落。
“啊—”
巧珠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惊呼,双脚已重重落在地面。她没能立刻站稳,‘啪’的声跌坐在地上。
“没逢过年过节,我可受不了此等大礼。”
尚未观察周围,却听见调侃话音。
宋夏抱手站在她面前,耸肩,挑眉道:“还不站起来吗?”
巧珠手掌垫在膝盖,笑容既兴奋又欢喜:“宋姑娘,真的好神奇。就一眨眼功夫,竟然能瞬间到最底层!”
她双眸闪亮,脸颊因喜悦显出生气,一向死沉的面色多有红润:“得如此术法相助,就再也不怕葛信台的威胁。即使高权压制,我们也能获得自由。”顾自地说,眼中色彩愈显欢喜。
宋夏别眼掩住笑意,轻咳着嘟囔:“真是个傻姑娘。”说完,伸出手去,“快起来,这里阴湿之气甚重,久坐伤身。”
巧珠点头答应,拉住她的手站稳脚步,发辫在肩头轻晃。
周围空荡,边角有蜘网遍布,空气夹杂莫名的尘土味浑浊不堪。
巧珠掩唇打喷嚏,一个接一个,许久难以停下。
宋夏借机瞄向阵法,没瞧见那白衣身影,又翻掌引火观察环境。
她缓步前行,将手掌凑近石壁,光火明暗间,能看见深浅不一的抓痕,斑驳血迹像漂浮深海却已经腐臭的鱼。
宋夏心头一紧,不觉想起执刀女子疯狂的模样,急促问:“江月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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