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中百姓来往,深蓝布衫交错巷口,却并不见那乞者身影。
江月白眺目以观,疑惑问:“没有,我来时只见你一人。”
宋夏蹙眉,蹲身以术法寻其踪迹:“不可能,我刚才分明还在与他交谈。”
指尖轻抵地面,术法如墨入水般瞬间扩散,一条鲜红血线隐隐呈现拖拽痕迹。
宋夏心底一沉,正欲抬眸看它究竟往何处去。
江月白却侧身挡住,伸手道:“此处人多,姑娘还是起身说话。”
他提高音量,仿佛特意对什么人说。
宋夏虽然不解,还是依言起身,指尖悄然抬起,地面血痕随即消失:“我没骗你,方才真有-”
“我知道。”
江月白轻声说,眉眼柔和,“此处人多眼杂,你且随我来。”
宋夏没回应,将佩戴银链的手藏入袖中,提步跟在他身后。
拐出小巷,眼见就要走进正街。
宋夏眉梢皱了皱,忍不住说:“刚才血迹着实诡异,我们还是再去看看。”
江月白沉眸,片刻才侧目道:“你如此着急寻找那人,莫非是听见什么话。”
他语气比平常淡漠,眸间神色略显生疏,仿佛是有些生气。
宋夏心虚得别开视线,嘟囔解释:“没有,我就是好奇。”摆手,凑近他问,“这都快到城门口,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江月白脸色缓和,抬袖道:“正在此处,你往前去看。”
宋夏顺手指的方向转眸,见是一木牌公告立在街旁。
立牌上大小纸张相叠而贴,皆被风雨吹得残破,粗壮的支柱因历经岁月而满是裂痕。
宋夏不明其意,摊手道:“这公告到处都有,何必特意跑这一遭。”
江月白并未回答,莞尔间轻抚她衣袖。
恰时,粉米细纱中溢出些紫,紫色如絮状缠绕成线,径直连向某处的告示。
待风吹过,又散去得了无踪影。
江月白缓而落袖:“我入城之时就觉察妖气。方才一试,果真如我所料。”
告示四边泛黄,其上用笔墨绘出女子模样,她一席长发披落在肩,即使身处画中,眉宇间神色仍显温婉。
画像左侧以小楷书写两句:“妖女温娉魅惑君主,害都城百姓居无宁日,特发此令,查到当拘。”
如此说,初来都城的那抹紫便是由她所化。
宋夏顺势去看,忍不住惊呼:“嚯,这可真是位美人。”
江月白:“看来李景之在各处张贴符纸,就是为了逮捕她。”侧目,语气难掩担忧,“姜国形式如此,你定要小心注意。”
宋夏听出语气中的急切,心知他方才阻拦并非是因为不信任,忙轻咳掩笑:“放心,那些哄小孩的把戏骗不了我。”
她说完,起身就去揭告示:“我们先把这个收好,说不定以后还能用。”
“诶,别—”
江月白怔住,忙要扬臂去拦。
纸张却先一步被掀开,宋夏指尖还捏着页脚,好奇问:“怎么了?”
来往百姓瞬间停下脚步,皆侧目看她,眼神浮现讶异与惊恐。
不远处,似乎又听见铁蹄声。
宋夏还在发愣,手腕就被攥住,身体猛然朝前去。
“快走!”
江月白语气难得急切,牵着她,大步奔向巷口。
两人刚拐入阴暗,就听见官兵盘问:“方才揭告示的人现在何处?”
一老朽手拄拐杖,颤微地回答:“不知。”
对方仍不放过,浓眉蹙起又开始问身形长相。
宋夏探头去瞧,小声说:“就一小事,竟然派这么多兵来。”说着,垂眸看手中布告,“难道这物件当真十分重要?”
她翻来覆去地瞧,眸间不解更甚。
江月白轻叹,并无意怪她:“如此看,待官兵稍作了解,很快就会追到南街客栈。”
宋夏怔住:“那怎么办,要找机会贴回告示吗?”
被追踪之时更无法使用术法。
宋夏即使自己不在乎,也要江月白着想,如此思量个来去,或许只有归还东西才是唯一解法。
她轻声问完,抬头等待对方回应。
江月白莞尔摇首:“拿着吧,反正迟早要与他见面。”
宋夏眉梢轻蹙,刚想启唇去问清楚,小巷深处却隐约传来窸窣脚步。
她顿时紧张,伸手将江月白护在身后,低声问:“是谁?”
话落,并无回应,脚步亦然消失。
宋夏倾身朝前探查,愈往深处,光线愈加黯淡。有风穿堂而过,细微的呼啸声在暗处十分诡异。
她掌心泛出汗意,不由得放慢动作,谨慎观察周围。
再往前走,那人影终于清晰。
宋夏凝眸看,忽而一怔:“怎么是你?”
男孩身穿蓝布短衫,瞧见她便笑,乐呵呵说:“姐姐,金宝要吃糖。”
阳光倾入照亮他容颜:大眼睛,鼻尖小巧,正是追日跟在指路妇人身边的孩子。
宋夏环顾一周见没有追兵,才抱手问:“小孩,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宝仍盯向她腰间绣囊,小口吞咽吐沫:“娘亲去买东西,我就在街边等,抬头就看你们。”上前,张开手,“我回答完了,姐姐,糖。”
正说着,江月白缓步上前,颇有兴致地听他们对话。
孩童五指张开,昂起头,眼睛里写满期待。
宋夏忍不住轻啧:“你呀,可真机灵。”说着,掏出糖给他,“家在哪里,等会我们送你回去。”
金宝咬住糖,嘟囔着说;“不用的,娘亲马上就来接我。”
宋夏扶额,心中苦恼更甚:前有李景之邀约,后有姜国追兵,偏偏又被这孩子逮到。可既然遇见,总不能将他丢在此处。
她踢弄石子,嘴唇张开又合拢,还是朝身边递去询问目光。
江月白温声道:“左右无事,你若想等便等罢。”
如此,便瞬间斩断纠结。
宋夏舒了口气,轻拍金宝肩膀:“小孩独自外出可不安全,等你家长辈来,我们再走。”
金宝被青梅糖酸到眯眼,说不出话只能点头答应。
等待许久,日头逐渐高升。方才的追兵大都朝另外的方向去,阳光刺目,来往间行人渐少。
可金宝的母亲,依旧没有来。
小孩眼巴巴站在巷口,探出脑袋向外瞧,既想出去找,又畏惧着不敢上前。
他磨蹭半天,才小声说:“姐姐,我想回家了...”
宋夏心觉好笑,故意逗他:“你方才不是说要等娘亲来接?”
金宝瘪嘴转过身,搅弄着衣带,一句话也没说。
宋夏见他要哭,忙收敛玩笑神色:“行啦,想回家就带路罢。”
金宝愣住,泪水悬在长睫。
宋夏瞥眸看,轻啧了声:“不走就算,我可不愿管你。”说着,提步要走出巷口。
金宝尚未来及反应,只见她要走,眼眶瞬间泛红,双肩因哽咽而轻颤。
正难过着,眼前出现却块干净丝帕。
金宝抽泣两声,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向上去看。
江月白眉宇柔和,用丝帕擦拭他眼角泪水:“别哭,姐姐在前面等你。”说着,牵起他的手,“来,我带你去找她。”
手掌被握住,力气很轻却让他十分安心。
金宝看着眼前的漂亮哥哥,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
阳光流转,为青石板路晕染余晖。
宋夏抱手在巷口踱步,时不时眺目往内里去瞧,待看见江月白携金宝出来,神情才放松许多。
她看出小孩哭过,便多少有些不自在,轻咳两声,手指随意转换方向:“现在,往哪走?”
金宝擦眼泪,声音沉闷:“跟我来。”
三人往南同行百米,店铺皆三两开着,往左拐便瞧见一小屋。
屋子外围简陋,有妇人站于门前,双手磨搓着,神情担忧而焦虑。
江月白还没询问,金宝已经跑到她身边,忍耐一路的眼泪终于落下:“娘亲!”
夫人一怔,眼眶隐有泛红,却扬手威胁着责骂。
母子两在前方吵闹,欢喜中夹杂泪水,正是副人间常景。
宋夏松了口气,对江月白说:“我们也走罢,去见一见那位大人。”
如此情况下,与其寻机躲避官兵搜查,不如主动找李景之见面。待到那时,想必亦能弄清楚通缉之谜。
江月白颔首答应,抬眸正要与妇人告别。
他尚未开口,对方却停下絮叨,眉头皱起又松开,略显局促地走上前。
妇人抱歉笑道:“多谢二位将金宝送回,他若走丢,我可不知道怎么活...”说着,以袖拭泪。
宋夏不擅应对如此场面,足尖快将地面磨出坑来:“没事,反正也挺近的。”
江月白轻笑,缓声为她解围:“找回来就好。孩子小,长辈得多费些心。”
妇人连声答应,眼眶仍带湿意:“男人出门寻活路,只将我们母子留在都城。家里穷,又没什么东西。姑娘公子若不嫌弃,就让我请二位吃顿饭,以作报答之情。”
她言辞恳切,双手纠着布衫,眸色卑微而真诚。
日头升高,光愈加往巷内延伸。
仅有短暂的沉默,依旧让妇人重回窘迫。她勉强扯起唇角,脚步畏缩着退后:“是我疏忽,竟忘记两位并非姜国之人。再说我这等粗茶吃食,亦不便招待大人的贵客。”
她声音越说越低,脑袋几乎要埋入臂弯中。
宋夏沉默片刻,忽而高声问:“今日阳光炽热,我们从城门到此处,一路实在干渴。不知能否向夫人讨杯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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