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蝶梦

雨斜斜而落,在浅红毛毯处留下水珠。

江月白仍在发愣,眸间映出宋夏的笑脸,喉结轻微滑动着,忽而转过视线。

雨幕稀薄,隐约可见他耳垂泛红。

宋夏并未留意,只以足尖去踩地面的水洼:“雨太大,我们等会再走罢。”

江月白点头回答好,片刻,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冰凉的手指滑入掌心,肌肤相近时,双方皆是一颤。

江月白耳垂愈烫,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风大,这样会缓和些。”

宋夏本就不在乎这些触碰,闻言轻啧了声:“既然如此,你为何着急告别。起码在屋内等待,得比吹风看雨强。”

话落,稍有沉默。

江月白垂眸别开视线,轻声道:“我不想你为妖孽之言而难过。”

宋夏一怔,‘啪’的声,足尖完全浸没在水洼里。

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匆忙甩开交握的手,跺脚喊道:“诶呀,裙摆全溅湿了。”蹙眉,以烦躁遮掩慌乱,“这可怎么办,又不能在外面动用妖力。”

宋夏低着头,说话间不去看江月白的眼睛。

片刻,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江月白取下披肩小毯,蹲身,用毯面仔细裹住她小腿,眸色认真而专注。

宋夏身形僵硬,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喂你...”嘴唇微张,喉间却干涩得说不出来。

毯角在腿后交错成结,彻底围挡住寒风。

江月白仍半蹲着,抬头莞尔问:“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宋夏见那双浅淡眸子中印出自己的脸,温热似乎透过肌肤传到心里。

风吹来,脸颊沾到雨水,细微凉意瞬间唤回清醒。

她忙别开视线,指尖磨搓耳后,磕绊道:“我,我没事,你赶紧起来。”虽如此说,依旧忍不住偷瞄对方。

江月白捕捉到她视线,瞬间展颜而笑,清冷面容中流露出些孩子般的欢喜。

宋夏心中愈加慌乱,赶忙垂眼看向毛毯,小声吐槽:“整日呆在山上的小子,到底从哪里学到这些...”

江月白正凝神抹去袍尾污渍,并未听清她言语:“你说什么?”

宋夏一滞,忙摆手道:“讲你男子大丈夫,还如此爱干净。”

江月白看向她侧颜,细眉弯起,又轻笑出声。

风未止,雨势亦没有消停的意思。

宋夏掏出糖吃,抬头望向阴沉的天,隐约闻见熟悉香气。

她元眉轻蹙,下意识蹭过指尖,果真有鳞粉带来的粗糙感。

宋夏舌尖抵住糖,转眸时,似在巷口看见一紫衣女子:她穿着细纱裙衫,衣袖裙摆长拖地面,正如蝴蝶的双翼一般。

宋夏愣住,脑海瞬间将浮现起画像中的人。

她几乎想立刻抓住对方,匆忙道了句‘在原地等我’,就拔腿朝前巷口奔去。

江月白尚未来及询问,浅粉身影已消失在雨雾中。

雨势缓和些许,脚在地面发出‘噗嗤’声响。

宋夏小腿还包着毛毯,动作显得十分迟顿。

她一路小跑,眼神四处搜索着,待看清站在雨幕中的女子,呼吸终于转为平缓。

雨点在发丝形成细密水珠,两人间仿佛所隔纱雾。

女子瞧见她来,依旧站在原地,甚至微微躬身以示礼节。

宋夏缓步朝前去,试探问:“你,在等我?”

女子颔首,身形在雨雾中显得模糊:“我本想与揭告示的人见一面,却没想到会遇见同族。”话落,微微莞尔,“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

她面容娟秀而温柔,站于长街中,就像成为此处风景。

宋夏向来对美人抱有好感,开口时语气温和许多:“叫我宋夏就好。”

女子声线温和:“温娉。”

宋夏清清嗓,往前又走两步,在街道中央与她面对而站:“你是来讨回布告吗?”

温娉摇头:“我有事情想拜托你。但...”面露忧色,眼神朝小巷深处望去,“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

木门外,是江月白在拢袖等待。

宋夏没留意温娉视线,简单交谈后,她已完全信任对方。

淡紫妖气起伏着,熟悉的感觉令她十分安心。

她们同为妖族,即使初次见面,彼此间仍有莫名的亲近感,仿佛在他乡遇见故人。

宋夏跨步捉住温娉手腕,眺目张望着:“别急,我知道个僻静去处。”说罢,提步就要带她

温娉仍站立未动,目光穿过雨帘,略带审视地看向宋夏。

远方,似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宋夏听出是士兵前来,忙急切催促:“你怎么不走,真想被他们抓住吗?”转眸,却看见对方低垂的眉眼。

“抱歉。”

温娉说完,忽而有紫烟弥漫。

一只浅紫蝴蝶穿过雨雾,径直往另外的方向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宋夏呆站在原地,五指仍呈环握状,却再无法触及温娉纤细的手腕。

雨帘中,似乎飘荡着紫色鳞粉。

脚步声更近,仿佛士兵的低吼就在耳边。

宋夏打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想也没想就要朝巷口奔去:不能让江月白盲目等待,她必须将这件事告知对方。

恰时,一只尖锐的枪抵在她咽喉。

有将领高坐马上,睥睨道:“来人,抓住这个与妖孽苟同之徒。”

话音刚落,不知哪来的官兵围堵而上,四面道路皆被封死。

宋夏双手被扣在身后,仍咬牙拼命挣扎。她以指尖勾扯银链,尝试着唤起术法。

可绯红刚染起,右掌就被拖出衣袖。

将领冷漠而高傲:“来人,速将她佩戴之物扯下。”

宋夏涨红眼,双膝在地面摩擦,腿间小毯滑落于水洼。

她被扣住身形,只能眼睁睁让士兵拿走腕链,力气瞬间如潮水褪去,手腕留有火辣的疼。

宋夏颤抖着喘息,勉强撑住力气,抬眸想看清将领容颜。

但雨帘汇聚成的雾,全然遮挡对方身影。

她被士兵从地上拖起,扣押着,往囚牢的方向去。

寒风钻过衣衫,全然掠夺身体最后的暖意。

宋夏垂首,指尖将掌心掐出血痕。

“砰—”

残破木门撞在石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夏肩膀猛然被推了一把,跌倒进潮湿而阴冷的房间。她匍匐倒地,指尖愤恨地掐进肮脏泥土。

没有妖力维持,她甚至连起身都做不到。

士兵将牢门锁闭,歪头啐痰道:“要不是圣上临近喜事,下令不许杀生。老子真想现在就宰了你。”骂完,就勾搭伙伴喝酒去了。

脚步声远去,本就阴森的长廊更显安静,甚至能听见最深处传来的抽泣声。

宋夏用力撑住地面,尝试几番皆以倒地告终。

她早已无心顾及纱裙的污渍,缓慢蹬爬着依靠墙角,昂起头,长长舒了口气。

黑暗中,似乎有虫蚁爬过手指。

宋夏怔然发愣,脑海却浮现出江月白浅淡的双眸,以及看向自己时才露出的笑脸。

她心中莫名感到酸涩,担忧瞬间胜过愤恨:那个傻瓜不会还听话地等在原地吧...

宋夏如此想,似乎已能看见站在雨雾中的身影,消瘦而显得愈加孤单。

不行,即使失去妖力,她也要想办法逃出去。

宋夏忽又鼓足信心,四处打量着屋内的各个角落,寻找有无逃出的机会。

雨势并未停歇,石墙根部泛起湿漉水汽。

宋夏将掌心凑近唇边,轻轻哈气后用力磨搓,待稍微暖些,才以指尖探向墙边。

恰时,似乎有风吹过耳畔。

“宋姑娘。”

温娉柔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宋夏愣住,愤怒即刻攀上心头:“你还来做什么?”

门前火光摇曳,有稍许照进屋,将她侧脸照得愈加苍白。

宋夏将湿漉的衣袍藏在身后,刚想责骂两句,启唇却咳嗽不止。

温娉见她虚弱至此,眸间露出惊讶神色,许久轻声说:“抱歉,我不知你是妖魂凡体。”

宋夏反讽道:“本以为是李景之设计陷害,现在看,你被通缉不无道理。”话落又嗤鼻,转而不看去她。

半晌没有回应,温娉似乎已经离开。

阴寒顺足尖攀附,很快侵袭全身。宋夏抱紧双臂缩在角落里,仍愤懑地嘟囔吐槽:“我如此信任你,你却害我入—”

话说至此,掌心忽而被握住。妖气顺小臂涌入,逐渐填补气力的空缺。

宋夏轻咳抿唇,有些别扭地提眸瞄去:“你这是做什么?”

温娉半蹲着,闻言并未松手:“你我修为不同,这些妖力仅能缓解你的疲惫...”低声说,语气难掩愧疚,“我只想单独与你交谈,现在事出并非我本意。”

她说话时眼帘低垂,原本娟秀的面容在雾中楚楚可怜。

宋夏嘴唇微张,片刻轻哼了声:“你在这里,就不怕被官兵发现?”

待最后丝紫雾融入肌肤,温娉才摇头道:“他们看不见我。”

宋夏顿时欢喜:“那你设法驱赶官兵,逃出去后,我什么忙都会帮你。”

温娉环抱住膝盖,背靠在石墙处,喃喃道:“但凡与我相关者,都会被带去见李景之。我请求你的,就是这件事。”

宋夏一怔,唇角笑容逐渐收敛。

温娉侧目看她,轻声说:“我需要你进宫,帮我找一个人。”

“是谁?”

“姜国君主,姜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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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枝
连载中岑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