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栗战也不仅仅是因为学生会工作和方队训练才这么暴躁，比起这些更让他糟心的是栗苒苒最近的状态。
小妮子自从被方祁拒绝后大部分时间依旧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栗战总能在各种时候发现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痛楚和迷茫。
栗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无能为力。他是混蛋，可总不能将方祁绑了逼着他和小妮子好。
“不对！踢脚高度不够。再来！”
“不对！右手持枪动作不规范。再来一次！”
“不对！挺胸抬头，眼睛要——”
“够了！休息！”烈日炎炎下，人很容易心浮气躁，方祁在旁边看了会儿栗战愈发不成样子的持枪动作，叫了停。
军训帽子的帽沿小，栗战脸上被晒得红彤彤的，手里拿一根拇指粗、半米长的棍子，裤脚几乎要滴下水来，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方祁第一次没对他的不走心提出批评，看得出来，他今天的状态是真的不太好。
栗战走到休息区拿了瓶水猛灌下半瓶，边用衬衫擦汗边看向方祁：“怎么？今天有空，闲着没事要来找我茬儿？”
方祁听他这语气便想怼他，但看到栗战因为训练细细发颤的手又生生将嘴边的话塞了回去——林乔木说他们不是自己手下的队员，能宽容些便不要难为他们。方祁原本不当回事，现在看来，他们可能是真的受不了自己的训练强度。
他极力忽略栗战挑衅的脸色，干巴巴开口道：“军训汇演没几天了，大队长让我带带你。”
“你带我？”栗战极其不客气地从上到下扫过方祁，拎着军训帽子一圈圈转着玩。“他不怕我们两个打起来？”
方祁的神色难看起来，语气接着和淬了冰似的：“你把国旗队当作什么地方？毛头小子约架的小树林么？”
栗战被晒得脑子发昏，脱口而出道：“小树林难道不是滚床单的地方？”
方祁的脸色登时黑到了极点。
看吧，还说不是打架的地方……
然而栗战的这句腹诽却没能来得及说出来，因为不远处军体拳方队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栗战心里一紧，长腿比混沌的脑子先反应过来，迅速跑向那处。
他眼看着贾斯汀搀扶着栗苒苒去往休息区，小妮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栗战连日来的火气在看到栗苒苒红肿的脚踝时达到了顶点，拳头比理智更先出手，等方祁察觉不对赶到时，栗战和贾斯汀两人已经开始拳脚相加了。
新生们见这架势一时没反应过来，栗苒苒则大声呵斥着两人，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跌坐了回去。
方祁盯着栗战的后脑勺暗骂一声废物，上前一人一脚踹开了他们。
“看什么看？”
方祁冷眼扫向军体拳方队的人，视线所过之处瞬间安静了下来。他盯着栗战脸上的抓痕和贾斯汀嘴角的青紫，呼吸越来越重，恨不能一脚一个将他们从方队里踹回学院去！
这两人，可真是给我长脸啊！
方祁的怒气隐而未发，沉着脸先去看了栗苒苒的脚。
她的脚踝处已经开始红肿了，自己一个人无法站起身，得去医务室。他搀扶着栗苒苒的胳膊让她起身，道：“怎么样？要不要找人背你过去？”
贾斯汀连忙在一旁举手：“我来！”又被栗战一个胳膊肘顶在肚子上，只不过这次贾斯汀没有反抗，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颓然放下了手。
栗苒苒站稳后推开方祁，低头道：“没事，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个屁！”栗战两步跨到栗苒苒身边，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抄起她的膝弯抱住，往医务室走去。
方祁示意其他国护队员看好方队纪律，拎上贾斯汀一起跟着去了医务室。等他再一次见到那个慢性子的校医时，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老是和医务室过不去……
校医按着栗苒苒的脚踝看了半天，最后说是软组织挫伤，抹点红花油揉揉就行了。栗苒苒抿着嘴角，脸色白得不像话，小声问道：“大概几天能好？”后天汇演就要开始彩排了。
校医：“五六天吧，缓过这阵后你正常走路没问题，但剧烈的活动就不要参加了。”
栗苒苒低着头，耳边短发凌乱，遮住了她的脸。校医离开后，医务室一下静了下来，四个人各怀心事一起沉默。
几分钟后，方祁率先开口：“你们两个，出去等着。”
栗战一愣，意识到方祁说的是自己和贾斯汀后不悦道：“凭什么让我出去等着？我——”
“……哥，你出去等吧。”栗苒苒小声打断栗战，仍旧没有抬头。
栗战没办法，火气涨得脸色发红，冷哼一声后揪着贾斯汀的领子出去了，力气大到几乎是将贾斯汀拖行的。
栗苒苒担心地抬头看了眼：“他们不会还打起来吧？”
方祁隐忍的火气散了大半，但语气仍旧不好：“他们敢！再打架我保证一个不留！全都给我滚回自己学院！”
栗苒苒咬了下唇，再一次低下了头。
方祁察觉后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生硬，无声叹了口气后给栗苒苒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在紧挨着的病床上坐了下来。
没等方祁开口，栗苒苒主动认错道：“对不起。我训练的时候不应该走神，更不应该在汇演在即的时候崴了脚。你放心，我的脚没事，能参加彩排和正式汇演。”
方祁如今在国护中已经隐隐有大队长副手的感觉了，现在很多事情都是他和林乔木两人组织，指导员老师也对方祁赞赏有加，可以说，他们这一级中没有能比得过方祁的，不论是人气还是能力。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的大队长肯定就是他了。
方祁微微蹙眉看着栗苒苒的脚踝，有些严厉地开口：“已经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是不是非要伤到骨头你才能当回事？”
栗苒苒一下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方祁，眼底有些血丝。
很久之后方祁似乎是妥协了，长叹了口气后道：“苒苒，我拒绝你并不代表你不好。只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谈恋爱。”
他认真地看着栗苒苒：“我高考滑档被录入了教育学专业，但我非常不喜欢它。这一年多我其实很……痛苦，也很麻木。
栗苒苒错愕地微微张大了眼。
栗苒苒眼中的方祁强大、冷静，虽然有时候暴躁了点，但对任何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解决，眼前这个有些戾气也有些丧的方祁却是她第一次见。
“大一上学期我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什么意义，但是一直忙能让我暂时忘掉这些痛苦。于是我报了很多社团、活动，每天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方祁弯下腰，抓了把头发，一点刘海儿因着他的动作随意支棱了起来，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又隐隐不甘。
“成绩高低不就转不了专业，但我真的学不下去。唯一能让我感受到一些自己存在的地方，就是国护。我很珍视她，也希望将我过剩的精力放在这里。”
方祁抬头看着栗苒苒的眼睛：“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逃避现实，沉溺在毫无意义的努力之中。我们专业课多，也并不想多一个人来……占用我为数不多的时间。”
方祁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非常可恨，逐渐避开了栗苒苒的目光。
虽然听起来很假，但事实上这不是借口，方祁真的是这么想的。
教育学课程比较多，杂七杂八、有用没用的课业压得他透不过气，本就不多的自由时间里，方祁要训练要去话剧社，真的不想再被另一个人占用了。
如果自己根本不能给一个女孩一场如愿的恋爱，他宁愿在一开始就拒绝她，起码好过面对分手时自己和女孩的痛苦。
栗苒苒抿着唇角一言未发，脸色却更白了几分。
许久后她抬头看着方祁，露出一丝苦笑：“我明白了，我只是还有些……难受。谢谢你能和我说这些，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她眼圈红了大半，方祁没办法看着女孩子这样哭，又不能表现地过于关心，干脆逃离了这间小小医务室。
栗战将贾斯汀拎出去时贾斯汀整个人蔫蔫的，一反常态没有围着栗战上蹿下跳，而是自己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臊眉耷拉眼地站着。
栗战看见他就烦，趴在医务室门口听了半天又啥也没听到，烦得要死，最后径直来到贾斯汀面前，揪着他的领子拎到眼前，威胁道：“方祁待会儿问你就说我们两个刚刚在切磋，听到没有？”
贾斯汀低着头，近距离之下突出的颧骨让栗战也有些诧异——这毛猴子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没等栗战问第二遍，贾斯汀慢慢抬起头，在栗战有些心虚的目光中睁大了一双蓝眼睛：“‘切磋’是什么意思？”
栗战：“……就是开玩笑、闹着玩。”
贾斯汀抿了抿唇角，点点头道：“我懂，这种时候你不能打架。”
栗战盯着贾斯汀的头顶看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和他一起倚靠在墙上：“你是不是喜欢小妮子？”
贾斯汀闻言猛地跳开一步，却没注意到身后凸出来的墙角，“咚”的一声闷响，他惨叫着抱头蹲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栗战见状嗤了一句：“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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