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刚刚说什么?”方祁抬头,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都说近视的人看不清的情况下耳朵也不好用,现在看来是真的了。栗战默默想道。
“我说你好了没有,再晒下去我都要晒成干尸了。”他双手插兜,注视着方祁头顶的一圈发旋。这人戴着眼镜能看清的时候眼神比谁都尖利,此时没有了镜片的阻挡,这双眼睛倒是柔和起来了。
“是你啊。”方祁揉了揉眼带上眼镜,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方队。
“你的面试在那边,距离填写报名表还有一个多小时,站军姿站到报名结束并让我满意,你的面试就算过。”方祁看似随手一指,实则指向了太阳最毒、最不可能有阴凉地的地方——喷泉旁的一块空地。
栗战向不远处栗苒苒和言泽的报名点看去。
所有填写好报名表的人此刻都站在图书馆的巨大阴影里,那里除了大一新生之外还有很多身穿国护训练服的国护队员,正在林乔木的检查下纠正这些新生站军姿的动作。
栗战能看出来,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没有经国护训练过的新生,他们的军姿良莠不齐,很多人连基本的姿势都不对,更别说让他们踢正步了。对于那些不服从管教、屡次纠正后军姿依然不像话的,国护队员们很快就让他们离开了。
看来,这就是面试的题目——基本的站军姿,偶尔看一下齐步和正步。
但是!
没有一个新生是在喷泉底下站军姿的!而且就现在方祁面前那还在不断增长的队伍来看,距离报名结束遥遥无期。就算自己撑到了结束,方祁一句不满意,自己照样得走人!
栗战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微前倾,直直看着方祁:“你故意为难我?”
方祁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看回去,压低了声音道:“你从栗苒苒那里要走笔试题目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栗苒苒帮你,不代表我会徇私。”
栗战周身的气压一下子低沉下去,微眯的双眼中寒意迸发,几乎和方祁脸贴脸:“敢不敢和我赌一把?如果我坚持到你们结束,你让我进一队;如果我坚持不到……”
方祁的眼神陡然亮了一瞬:“怎么样?”
栗战咬牙,一字一句道:“我当着你们国护所有人的面向你道歉!”小白脸不就是觉得自己在军训的时候让他丢了面子?栗战有百分百的信心他会答应!
然而方祁却在听到这个赌注后眼神又恢复了淡漠,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栗战见他这种表情登时有些恼火!小白脸不是最要面子?怎么这时候倒装得无所谓似的?!你大爷的!老子还不稀罕你们这什么破国护了!拽什么拽?看老子去团.委找领导,不给你们批训练场地!
就在栗战濒临爆发边缘,准备在报名点大闹一场时,方祁突然起身在脸色极差的栗战耳边道:“坚持不住的话,给我们宿舍所有人洗一个月的袜子怎么样?”
方祁的话顿时嗡一声在栗战脑袋里炸开,差点让他没站稳。这小白脸在说他妈什么胡话?!洗一个月袜子?
“怎么?不敢赌了?”方祁的眼神带了些促狭的味道,正揶揄地看着他。
“我、我……”栗战如鲠在喉,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志得意满的小白脸压在地上狠狠打一顿!
“靠!不就是一个月袜子?赌!谁反悔谁是儿子!”说罢愤恨地瞪了方祁一眼转头就跑。
那眼神中饱含羞愤不甘,甚至还有些委屈在内,配合上那张涨红还算英俊的脸,让方祁竟然看出了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栗战跑远后方祁终于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下:“好!”这小孩儿还真好骗。
林乔木拿着把不知道从哪里骗来的教资广告扇子优哉游哉走过来,看着栗战跑向太阳底下的身影乐道:“方队什么时候有这恶趣味了?让人大一学弟给你洗袜子?不怕人家去学生会告你啊?”
彼时方祁逗这小冤家时,他可是将方祁揶揄的表情看了个分明。
方祁大概也是累极了,仰头抵在椅背上闭眼休息。他额头上汗涔涔一片,汗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一路滚进衬衫,打湿了一片前襟。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隐隐现出精壮的腰身。
“他不会的。”栗战虽然混蛋,却一定不会干这种背地里阴人的把戏。相处这么长时间,这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林乔木头一次在方祁身上看到这种坏心眼儿,新奇得不得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方祁扇风,低声道:“这小子真不错,收你们一队去吧?说不定你让他进了一队,高兴地每天给你洗衣服做饭呢!白捡一小跟班,以后你就有福了!”
方祁掀起一边眼皮鄙夷地看着林乔木:“这福气给你,要不要?洗衣做饭外加陪练,省的你去骚扰人张莹。”
“嘿!怎么说话呢?我和张莹两情相悦好吧!”林乔木眼珠转了转,突然凑近方祁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方祁愣了一秒,随即起身一巴掌拍在林乔木后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异常冷漠道:“滚。”
林乔木被打了也没丝毫收敛,仰天大笑了几声后,优哉游哉又去给新生们挑刺儿了。
方祁沉着脸看向还没有填好表格、正愁眉苦脸努力辨认汉字的贾斯汀:“再给你一分钟!超时算不合格!”
贾斯汀:“……”上帝啊!窝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刚刚林乔木说:“老方你一直对软妹子没有感觉,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女孩?我看栗战这小子对你异常关注哎!不然考虑一下,直接收了做媳妇儿?”
方祁手中的笔突然咔嚓一声折成两半,吓了贾斯汀猛地一个激灵,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飞速用英文填好了报名表。
栗战憋着一口气跑到喷泉底下,心里想的全是方祁的十八辈祖宗。这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喷泉和池子,周围连棵没叶树也没有,只能硬生生受着大太阳。不过好在喷泉开着,时不时会有几滴水洒在周围。
栗战立正在喷泉旁边,十分钟后肠子都悔青了!
这特么是人能待的地方吗?
喷泉的水洒到身上的时候是挺凉快的,可接着衣服就会湿哒哒紧贴在身上,和汗混合在一起黏糊糊的,别提多恶心人了!栗战背后被衣服贴得极其不舒服,下意识动了下肩膀,企图让那块布从自己后背滚开。
“咳咳!”
紧接着一声咳嗽钻进栗战耳朵,栗战愤然抬头看向方祁,果不其然见到一双怀疑的眼睛,正挑眉看着自己。
栗战在心里咒骂一声,站直身体不动了。
报名比方祁想象的时间要长,直到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接近一点的时候,他面前的最后一个人才填好了表格。而此时,栗苒苒和言泽那里还有十几个人在排队。
方祁谢过队员递给的纸巾但没有接,往喷泉走去。
目前栗战站军姿其实还没有到一个小时,但由于是在太阳底下毫无遮拦地晒着,他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也被晒得一片通红,汗水淋漓。
军训训练的时候站军姿最多的时候也就半个多小时,当时还有几个新生训练过程中吐得一塌糊涂,从那以后林乔木便下令说站军姿单次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
但方祁能感觉出来,栗战的极限远不止半个小时。
可即便如此,在看到栗战摇摇欲坠的身形时,方祁还是有些古怪——自己堂堂一个国护队长,到底为什么要和一个新生置气呢?
方祁来到喷泉水池旁,掬起一捧水盖在脸上,那股被晒得发昏的眩晕感过去后才看向栗战:“够了,算你面试过了。”
栗战没有动。
嘿,这小子来劲是吧……
方祁来到栗战面前:“我说我已经满意了,你面试过了。”
栗战甚至连表情也没变一下,就这么紧紧皱眉看着方祁。
一秒、两秒……
“你小子非得和我较劲是吧?”
“我……腿站僵了,动不了。”栗战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些,怪异又难以言说地看着方祁——想来想去,比起一动不动在太阳底下遭罪,脸皮什么的,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方祁听后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过在栗战恼怒的目光中迅速调整好,扶住了他的胳膊。长时间的站立让栗战的两条腿僵直得像两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只能如僵尸一般行动。
栗苒苒一直在担忧地关注着栗战的状况,此刻也顾不得方祁还在场,将剩下的报名任务交给了自己的队员,向栗战的方向跑去。
在面对方祁时,栗苒苒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表白被拒,更有心虚的成分在内。
“哥!你怎么样了?”栗苒苒避开方祁的目光,焦急地扶住栗战另一边胳膊。自己哥哥什么样栗苒苒心里门清,但非要分个是非对错的话,她其实是有些埋怨方祁的。
先不说栗战根本没有受过这么大强度的训练,就现在他们国护队员自己也很少会在烈日下毫无遮挡地站军姿,毕竟他们不是真的军.人,再怎么军事化训练也到底还是个学生。
方祁见栗苒苒扶住栗战,手下卸了力道,结果栗战猝不及防下没站稳,一个踉跄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地上!
“哥!”“方祁你大爷!”
一道尖叫一道怒吼同时响起,方祁差点被这兄妹俩的嗓门给喊聋了……
远处已经通过面试的一群黑小子黑姑娘们好奇地往这边看过来,不出意外地见到两大帅哥一大美女颇为喜感地维持着平衡,纷纷低声笑闹起来。
这国旗班,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吓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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