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孩子大概有二三十，紧接着车上下来了五六个成年人，身上穿着红马甲——锦城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栗战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几个孩子的与众不同——面对新奇的环境，这几个孩子的反应不是害怕也不是兴奋，而是大喊大叫。
栗战蹙眉——学生会清一水的大学生，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些孩子交给他们真的可以么？
显然，学生会几个干部也是这样想的，互相交流了几个眼神，都从中看到了诧异，随后一起看向了栗战。
栗战于是从后面绕过去先问问情况，顺道给方祁个“惊喜”。
然而等他来到大巴后面，他发现原本站如青松的方祁径直走向了一个不停大喊大嚷的小孩。
栗战心里一跳——他们可是代表学校出来的，这小白脸该不会连个孩子也不放过吧？
栗战隔老远伸出手：“方祁你站住！”
方祁已经握住了那不停挣扎的小孩的手，看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栗战明显愣住了，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睛微微睁大，平白带了点无辜神色。
这一分神，小孩挣脱开方祁的手，一巴掌拍到了方祁脸上。
栗战：“……”
方祁：“……”
方祁很快调整了表情，重新握住了小孩的手。
旁边的工作人员手中还抱着一个流哈喇子的小娃娃，见状第一反应就是去打那小孩的手，但被方祁挡住了。
“没关系，我来。”
栗战过去时正好听到方祁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看到他蹲下身子，一手拉住了小孩不停挥舞的手臂，一手堪称温柔地摸了摸小孩脏兮兮的脸，轻声道：“看哥哥。”
栗战腹诽：还哥哥，你这年纪都能当人家叔叔了好吧。
但小孩仍然在奋力挣扎着，时不时想张嘴咬方祁。
栗战看着这小孩的一口好牙直皱眉，但说也奇怪，方祁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刚才说的话，两三分钟后这看起来就不正常的小孩居然真的安静了下来，只是盯着方祁不出声。
栗战终于耳根清净了，找到了福利院的负责人接洽任务，得知上午他们要带这群小孩参观科技馆，参观后一起去吃饭，吃过饭才是和志愿者协会一起活动。
栗战把那负责人叫到了一边，递了根烟过去。
“哥，我们这边都是大学生，照顾小孩经验不足。我看这些学生情况比较特殊，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么？”
负责人很爽快，接了烟拍了拍栗战的肩膀道：“不用担心，你们两人一组，照顾一个小孩绰绰有余。再说了，不还有我们么？那些特殊的小孩我们自己来就行，交给你们确实也不放心。”
栗战这下心里就有底了，指挥学生会的人分成了两列，两人领一个孩子开始陆续进馆：“所有人握紧小朋友的手，参观途中多注意孩子的情况，发现不对一定及时联系我或者工作人员！”
国旗护卫队的四个人在最后，到他们时剩下的孩子已经不多了，负责人见状直接道：“这些孩子交给我们吧。”
方祁正好不想看小孩，准备进馆时却被一个小孩拉住了袖子。
正是那个大喊大嚷的小孩。
栗战与负责人清点好人数回头，便见方祁与一个小孩大眼瞪小眼，貌似谁都不肯退让。
栗战扫了眼小孩脏兮兮的手，一只扯住了方祁的袖子，另一只被工作人员使劲往后拽，可他就是不松手。
其余人都已经进去了，栗战看了会好戏才上前拉住了那位工作人员，道：“没事，交给我们吧。”
栗战牵起了那小孩的手，小孩回头看了眼，冷漠的眼睛中无一丝波澜，转而又去看方祁，手也没松开。
栗战：“……”好吧，念在这小孩脑子有问题的情况下，本大学生不和他一般见识。
栗战另一只手插着兜，冲方祁点了点头：“哎，别看了，再看大部队就走了。”
方祁于是被迫多了两个拖油瓶。
科技馆里其实有不少好玩的小玩意儿，但因为他们两个领到的孩子情况有点特殊，所以两人不用向孩子讲解，只跟在大部队后边就可以。
周围讨论得热火朝天，栗战一边注意有没有掉队的，一边不经意间观察方祁，好像这小子对自己的出现也就惊讶了那么一点点，再没有了。
这让栗战很不服气。
终于，栗战逮到了一个机会去演示五个挂在架子上的小球。他一下掀起两个球，在那小孩目不转睛的注视中放开，球与球相撞后，中间的一个球没动，另外一边的两个小球却被高高弹起了。
栗战见那小孩有兴趣，得意道：“厉害吧？你这边放开几个，那边一定被弹起几个。我现在提起来四个球——”
栗战观察着小孩的眼神，一下推出去四颗球，结果自然是从另一边开始数，正好四颗球都被弹起来了。
方祁原本看这傻子散德行，但他敏锐地注意到小孩的眼睛亮了。于是他蹲下身体与孩子平视：“你喜欢这个？”
小孩没说话，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栗战，和他手中的球。
这便是喜欢了。方祁一起看向栗战，问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栗战一下愣住：“……动、动能定理？”
方祁闻言扬了扬眉，见小孩的注意力又开始分散，带小孩离开了。
周围人还在好奇地看向栗战，孩子们一个劲问到底是为什么，栗战支吾半天面红耳赤，眼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赶紧追着他们的方向溜了。
栗战追上去对方祁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方祁闻言耸了耸肩：“不是，只是随口问一句。”
栗战更恼怒了：“你就是故意的！”
方祁这才正眼看他，道：“我为什么要故意问你？这不是高中生都知道的牛顿摆球吗？动量守恒啊，你不知道？”
“你他妈——马上去下一个展览。”栗战骂人的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还有小孩在，语调转了个弯好歹圆上了，也不知道这小孩听不听得懂。
等那小孩跑去玩模型车，栗战吹胡子瞪眼：“这次活动由学生会负责，你最好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然——”
“不然你就滥用部长私权，当着你学弟学妹的面给国旗护卫队队长一个下马威？哦对了，还有国护这边你的学长们。”
方祁冲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便见神经大条的另外三个人终于看到了栗战的存在，皆愕然看着这边，见栗战看过去还摆了摆手。
栗战噎住了，咬牙道：“你怎么知道的？”
方祁听后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最终似乎被他打败了，叹息一口气才道：“我刚才在微信上问了白敛。”
栗战：“……”这个叛徒！
方祁看着他欲言又止，栗战没好气道：“有话快说。”
方祁：“就你这脾气，真的没撂挑子过么？”
栗战握了握拳：“……你还是闭嘴吧！”
想给的“惊喜”没给成，想给的下马威也被方祁一语戳破了，栗战接下来的一路参观都在恶补“牛顿摆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连3D科普小电影都没能引起他的兴趣。
终于参观完到了饭店，栗战蔫蔫地安排好了学生会这边的座位，正准备去安排国护时，发现方祁已经带着三个队员到一个角落里去了。
罢了，随他吧。
饭菜都是家常菜，一人一份，小孩子也上了桌，这群大学生们不仅要自己吃好，还得管着这群小孩，一会儿加菜一会儿添汤，忙得像没头苍蝇一样。
即便这样，还是有好事的学生会干事端了果汁来敬部长。
有些人他生来就会看人眼色行事，学生会里确实有部分人拿捏官架子，毛还没长齐先学会了社会上那一套，溜须拍马玩得溜溜的，混到最后得个部长或者主席当当，认识多少人先不算，以后出去找工作，履历上还能加一笔。
说实话，栗战烦透了这一套。
所以当有干事丢下小孩，拿着果汁瓶要给栗战加果汁时栗战冷了脸。
“我刚才不是说了，牢牢握住小朋友的手！出了事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倒什么果汁，我自己没手啊？”
因为在外边，栗战已经控制了自己的音量，但他说出后还是后悔了。
方祁听到动静正往这里看，包括正在认真投喂小孩的三个国护队队员——他们原本没有带孩子，是学生会这边有人嫌麻烦，把孩子丢给了他们。
栗战意识到这一点后握紧了小孩的手，带着小孩离开了座位。
他现在非常难堪。
尤其是在方祁面前。
所以当方祁拿着一根香蕉在厕所外找到栗战时，栗战正和那倔小孩对峙。
“你是我哥，大哥，求求你了，咱别再这厕所门口玩行么？你不嫌熏得慌么？你小弟我身上都有味了！”
方祁有点想笑，但忍住了。他站在原地没动，拿出香蕉对着小孩晃了晃，小孩立刻挣脱栗战投入了方祁怀中。
栗战还在原地郁闷，方祁这下是真笑了，无奈道：“怎么，你还想再受会儿香气的熏陶？”
栗战闻言抖了个哆嗦，跟上了方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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