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戏

孙大牛先生一愣,他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被这样俏生生的小姐搀扶住。

这怎么和那位贵人说得不太一样?

小姐的手只是轻轻扶了扶他的手臂,他感到一阵香风拂过,似有若无,整个人都被暖香舒适包裹了。

“小姐…盼…盼望老农我?小姐真的折煞老农了。老农粗人一个,不值一提,只是可怜我孙儿…”

孙大牛正要说下去,孙尚明大步上前拉住他,急道:“爷爷,国公府乃礼仪世家,咱们不要这样无礼。”

宋锦扫了一眼孙尚明,看着倒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只是近距离看到他手上拉扯孙爷爷的力道,怎么看着不像是要劝离的样子。

“孙大哥,别来无恙啊。许多年不见,孙大哥清瘦了,连身手都不似从前矫健呢。”

宋锦已经后退一步,娇羞地用帕子遮住半张脸。

“阿锦,我…”

“两位远道而来!”宋锦突然提高声量,对着众人就是一顿吹嘘,“对我宋府这番心意,犹如当年一样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宋锦岂有亏待位的道理,如若不嫌弃,还请二位移步府上,叙话饮茶,容我聊表心意。”

眼看着两位乡里来的穷亲戚三言两语就要被请到国公府里去说话,众人都有些兴味阑珊,终是无热闹看,甩了甩衣袖准备散了。

府门斜对面的一家茶摊坐着一位戴斗笠穿黑袍的人,看着不像富家子弟,衣服裁剪得体,领口平平整整,连袖子的褶皱都甚少,见了此景冷笑一声,将两枚铜钱放在盖碗边上。

“店家,结账。”

宋锦将宋大牛直接引到了二房居住的西院,在花厅摆了茶和点心招待二人。

百草纹铜香炉里燃着袅袅熏香,宋大牛打了几个连环喷嚏,孙尚明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孙爷爷,我宋锦这条命,在你眼中不知值几个钱呐?”宋锦端着上好的西湖龙井,吹了吹茶汤上的沫子,笑着问道。

孙大牛的眼睛一直在春花手上那个镂空雕花嵌宝锦盒上游离,只见里面泛着金灿灿的光芒,富贵之家的殷实尽显。

然而,这些又哪里够呢。

既然宋国公府的三小姐都这样问了,他自然顺杆而上道:“小姐蕙质兰心,又有聪明才干,前途不可限量,老农虽是乡下人,也知道小姐是无价之宝啊!”

“既这样说,那孙大哥对我的救命之恩,就是将这万贯家财都回报于你们,怕是都不够的。”

宋锦的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以身相许”之类的话来。

“二小姐言重了,老农和犬孙怎会是这种狭恩图报之人呢!老农这辈子矜矜业业,在宋家的庄子里干了一辈子庄稼活,也算是丰衣足食了。只是老农年岁已大,犬子儿媳又已病故,老农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实在放不下这孙儿啊…”

孙大牛说着泪如雨下,仿佛天底下最慈爱的爷爷,因年事已高而不得不对孙儿的未来惶惑不安、忧心忡忡。

“好一个放心不下。”宋锦放下盖碗,指如柔荑的手在空中击掌三下,她的笑容还未褪去,只是眼中已浮上三分凉意。

“三年前,孙大哥来信说您病了,我宋锦隔日便遣人寻了最好的大夫去村里,并附上白银一箱供你家买药材治病。两年前,孙大哥又来信说家中良田遭遇虫害,我亲自拨了隔壁村三亩良田计入孙尚明名下,去岁你委托亲戚来宋府送瓜果蔬菜,我还以布匹三车作为谢礼,不知今岁您老又想要什么呢?明年是不是要我把这命也还给你们爷孙二人才肯作罢!”

总有一些人,不生气的时候是天底下最温柔的样子,可一旦你招惹了她,让她动了怒,就会明白什么叫与世隔绝的气度。

盖碗落地的那一瞬间,孙大牛哑口无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刚才还近在咫尺,宽厚待下的闺阁小姐忽然直接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即便她声音不带一丝嘶吼,那种肃杀之气也扑面而来。

孙大牛吓懵了,孙尚明更是心虚得平地都站不稳,哐当一声砸在桌延上,磕得两眼昏花。

“怎么不说话,不是说放心不下你这好孙儿么?到底是放心不下,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孙大牛立刻就从椅子上滑跪下来,在地上磕了头,唯唯诺诺地道歉:“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啊!老农猪油蒙了心,千不该万不该打小姐的算盘!”

“孙大牛。”

自孙尚明救下年幼的宋锦,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直呼孙爷爷的大名。

年少时的奋不顾身,终究是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成了他们最后一丝羁绊,随着膨胀的**,消逝在时间的长河。

“阿锦。”孙尚明跌跌撞撞爬到她脚边,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滑落,“对不起,我们是有苦衷的,阿锦,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你别生气。”

宋锦木着一张脸,转身挑起眼角看他,像不怒自威的神明,明明是柔和的棱角,却让人心中畏惧而恐慌。

“孙公子请自重哈,我乃国公府小姐,该怎么称呼,你此刻心中没数吗?若要说有什么苦衷,请恕我人微言轻,不过是国公府上一个庶出小姐,怎可有撼动你们爷孙二人如此惊天大苦之力啊。”

“三小姐,我…我家侄子得了绝症。”孙尚明哑着嗓子说道,眼神却如同泄了一江春水的堤坝,只剩下残留的余波。

“侄子?竟不知孙公子如此深明大义,为了侄子拼上前程也要来攀扯我国公府了?”宋锦眼神转冷,露出一丝厌倦扫了二人一眼。

原就听说,孙尚明与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有了牵扯,更是有人看到他在女子生产的那一天从她居住的院子里出来。

宋锦原本没当回事,毕竟孙尚明与她只是儿时义气促成的情谊,听到这些事也只是唏嘘,如今看来,这几桩事情串在一起,倒是有迹可循,一时便猜了个大半。

“我…我那侄子还小,我实在心中不忍。”

这时候,一直站在一边奉茶的春花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站住来将宋锦护在身后,用脚挪了挪孙尚明那双垂在地上无处安放发手道:“既如此说来,城南有家医馆叫保善堂,有个坐诊的老大夫最是医术高明,公子不妨去请教他,何必来叨扰小姐。”

“这…”孙尚明抬头看了看宋锦,见她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心灰意冷,“小姐一向最是慈悲为怀,真的要坐视不管吗?”

“好一个慈悲为怀!我们小姐是闺阁中人,不是庙里的菩萨,就算是管家理铺子,我们小姐做的是买卖的营生,而不是扶贫救苦救难的大基业,公子快别折煞小姐了,免得叫人看笑话呢。”

孙尚明悲绝地点了点头,口中呢喃了几句话,宋锦不知他在嘀咕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两位今日赶路辛苦了,春花,拿一锭银子给孙爷爷,就当路上的茶水钱和路费吧。”

春花从锦盒里取出一锭不大不小的子,将嵌宝华丽的盖子盖上,恭恭敬敬拿给了孙大牛,将府里的小厮唤了过来。

“小姐原不见外男,不过看在孙公子的救命之恩,今日也算破了例,若是还有下次,只怕这府上的大门二位都进不了的,再有什么还恩的要求,先掂量掂量自己,别整出什么隐瞒私生子,妄图攀扯世家的笑话来。”

那些传闻中的隐秘晦事,春花自然是听过的,今日这二人闹这么一出,小姐下次想必也不会对他们客气了。

想要狭恩图报,到底天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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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七重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