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的风波才过三日,宋锦正忙着安排给二哥和七妹做春日里的新衣裳。
二哥是父亲嫡妻的嫡长子宋昭,宋锦的亲妈是嫡母的陪嫁丫鬟彩云,年轻时是二夫人的心腹。
虽然有许多机会,但母亲彩云从未想过要为妾,只老实本分地陪着小姐到了二十五岁,准备放出去嫁人的那一年。
那天父亲酒醉归来,意兴正浓,偏小姐前阵子小产虚弱无力,便半推半求着彩云去伺候了二老爷一个晚上。
二夫人张氏本想着自家从小一块长大的丫鬟,比外头纳进来的人到底靠得住一些,何况身契和家人都捏在自己手里,也好拿捏管理。
却不想,彩云其实那时已有了心上人,经历此事后郁郁寡欢,等到快生产时又碰上胎儿过大难产而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宋锦生了下来。
宋锦最初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是有些怪嫡母的,如果当初二夫人想想别的办法,她的母亲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可这么多年过去,嫡母待她视如己出,无论是教授理财管家,还是请来名师讲授诗书礼仪,亦或看她兴趣培养才艺,二夫人从未吝啬过。
哥哥宋昭更是对她百般宠爱,即便如今她在整个宋国公府都能够独当一面,宋昭还是把她当小女孩一样,时常给她带吉祥坊的点心和如意坊的各类吃食。
“小姐,二爷给小姐送了一些蛋黄粉荷酥来,是玉楼园的新口味,样子也做得活灵活现的,听说中看又中吃,小姐现下要不要尝一尝。”
春花一边给宋锦量身段先,一边唠着家常,“二爷有心,那些个名贵又可口的点心,第一批总会有小姐的份,嬷嬷你看,咱们小姐越发圆润了,连腰上都有肉了。”
宋锦摸了摸下巴,冬日的羊汤没白喝,虽偶感风寒病了一场,但底子好,恢复期间胃口更佳。
“去拿些来吧,赏了大家一起吃。”
正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一名穿团花小夹袄的丫鬟低头敛目地走了进来,行事倒也稳妥,只是口气里透着愤懑。
“小姐,那京郊石牛村的孙爷爷又来了,这次直接把他家的好大孙给带来了,说是要我把这个给小姐,小姐自看了就知道。”
宋锦接过那块蓝田玉如意挂坠,笑了笑道:“是个故人,早些年的时候对我有恩,四宝,你怎的这副脸色,让人家瞧见该如何想?”
四宝抿了抿唇,眼睛愤愤得往老远的地方瞪了一眼,仿佛这样就能够穿过门窗高墙,震慑她讨厌的那人。
“小姐你都被人算计到心眼子里去了,还管人家怎么样想呢。原我看见他们,也以为最多不过是庄子里的远房亲戚,来打打秋风的,那倒好对付,可那死老头张口闭口就是对小姐有救命之恩,说他那好大孙跟小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还说…我呸!这不明摆着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哦?”宋锦警惕地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玉如意小挂坠。
当年跟着母亲去京郊庄子里巡查盘账,只因贪恋那山涧溪水的甘甜清冽,不小心掉进了深潭中。
孙家的大哥哥孙尚明冒死将她捞了出来,两个人被清冷的溪水冻得喷嚏连连,孙尚明还坚持把身上唯一一条干棉巾披在她身上不断地安抚她。
等到宋府的人找了过来,二夫人吓得几乎晕厥,宋锦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打水的金银错小壶早就掉进寒潭深处,宋锦瞥了瞥水面,心里想的是如何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填补。
“阿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说让隐月她们跟着吗?这些死丫头又跑到哪里躲懒去了?!”二夫人一面将披风围住宋锦,一面谴人将几个丫鬟婆子给喊来询问。
宋锦虽然在水里吓得不清,但她天生胆子大,自有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勇闯本领,只是扯了扯二夫人的袖子:“娘,不怪她们,是我偷跑出来的,本想寻一处好的水源为咱家酒坊酿酒,只是不慎滑了一下,有孙哥哥跟着呢,你看我不是没事吗?”
孙尚明是村子里的平民百姓,但年纪还不大已经长了挺高的个子了,他腼腆憨厚,颇为羞赧,被水浸透的身子瑟瑟发抖,但也没表现出来,只说了句:“小姐脚底打滑不落水,是我没有看好小姐,请夫人责罚。”
二夫人看他懂事伶俐,并没有为难他,还赏了孙尚明许多财物,算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从那以后两人并没有见过面,只是听丫鬟婆子说过,孙家的亲戚来过几回想要走动走动,老爷夫人看他们是远房亲戚,赏赐了一些绸缎吃食,又封了红包,就打发走了 。
“孙尚明说什么么?”宋锦冷着眸子道。
四宝露出迷茫的眼神摇了摇头,犹豫着要不要将当时看到的情况告诉自家小姐。
“孙公子倒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还一面劝着孙爷爷,说什么祖父如此是以死相逼之类的话。”
“哦?”宋锦起了几分兴致,这孙尚明当年虽救过她,但他们只是不联系下二,而不是宋锦瞎了
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怕是要被这孙尚明的气节感动得恨不得以身相许了吧。
“小姐,孙公子今日看着本就单薄萧条,方才劝说他家老头毫无效果,一时气短竟晕厥了。”
“好啊,感情是上我家门前唱大戏来了,一唱一和的,倒也学到几分精髓了。春花,去拿一箱金稞子来,去会会这对好爷孙。”
春花不太明白自家小姐去会这两个远房亲戚要带一箱子金稞子做什么,但她隐约知道小姐又要即兴发挥了。
国公府大门,正对着礼部尚书的尚书府。
周围虽没有太热闹的坊市,但城东这一片地聚集着不少高门权贵,每家府上都有几百上千仆人,而仆妇小厮们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马夫,都爱看热闹,此刻门口已经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
这里头还参杂着城南的富贵人家,宋锦一看几个下人穿的妆花缎面料服饰就知道。
若不是城南的那几户暴发户,即使是位高权重的公侯之家,又有谁家给下人穿妆花缎衣裳。
宋锦刚和门房打了招呼,踏出偏门,就扯出手绢来,一双盈着光的眸子里水雾雾的,豆大的眼泪说来就来,扶着门前的柱子,一面拭泪一面期期艾艾地喊道:“孙爷爷我可把你盼来了!”
那些看好戏的本以为这乡里来的老家伙闹这一出,拿闺阁小姐的清誉来做文章,不被国公府的院卫几棒子赶走这事就没完。
只是宋锦身边哪里有什么院卫,几个丫鬟婆子垂着头跟着她,将她和众人隔开,不苟言笑的样子,而宋锦则是一副久等故人不来的凄凄模样,倒把一干人等看懵了。
难道堂堂国公府的二小姐,虽相貌平平但才华横溢的宋姑娘,真的要嫁给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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