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羲和赵景和刚进了院门。
孙恒便冲了出来，空洞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两个，“大师，你们去哪了？”
他眼底满是探究和审视，又似乎还带了抹其他东西。两人都知道，若回答的不对，很可能会引起他的注意。
素羲和赵景和对视一眼，缓声开口：“只是在村中探寻了一番，看是否还有恶鬼的踪迹。”
“恶鬼只会在夜晚出现，大师最好不要在白日里在村内闲逛。村民们抵抗恶鬼一夜未眠，白日里他们都要休息，若是吵到他们，可是很严重的。”
孙恒似乎接受了这样的说辞，眼底却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话语中含着几分恶意。
素羲仿若未闻，眸光依旧平和自然，弯唇轻笑：“多谢施主提醒。”
她颔了颔首同赵景和一起回了屋子。
房门阖上的瞬间，站在院门口的孙恒目光转了过来，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不停转动，恶意满满。
房间内，赵景和透过窗户上的破洞朝外边看了一眼。
墨眉不自觉轻拧起来，“我怎么觉得他今日的恶意有些大？”
“你的感觉不错。”
素羲在桌边椅子上坐下，“我们若再继续待下去，这些村民怕是就要忍不住了。”
“你不是说不刺激到他们就没事吗？”
赵景和走到她对面坐下，开阳剑砰一声放在桌上。
“我们是闯入者，呆的越久身上的气息暴露的便越多。他们已经渐渐察觉到异样。不出三日，这些妖兵便会反应过来。”
“那我们岂不是要完了！”
赵景和可没她这么气定神闲，也做不到她这么气定神闲。
“施主莫急。”
素羲抬头安抚住他，“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我已经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赵景和却半信半疑，但又无可奈何。
他在心底暗自咬牙：他这条小命儿该不会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
夜晚再次来临，血月高悬当空。
子时未到，素羲同赵景和悄悄离开了杏山村，朝山下走去。
“喂！你到底想做什么？一会儿那孙恒找不到我们怎么办？”不是她说不能刺激那些村民的吗？
赵景和追在她身后，忍不住出声问道。
“找恶鬼。”
素羲头也没回，眼神平和的看向前方。
“你找那些东西做什么？”赵景和一脸莫名，不知道她这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而且到了子时它们便会出现，何必再去寻找？”
“我心中有个猜想需要印证。”
素羲脚步不停，步伐坚定的朝山下走去。
夜晚有了血月的加持，妖力强盛，山道两旁的树怪和草怪张牙舞爪，藤条交叠着伸向上空，如蛛网一般铺的密密麻麻。
嗖！嗖！嗖！
粗壮的枝蔓朝两人袭来，将前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赵景和抽出开阳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挥舞着手臂，将四面八方缠绕过来的枝蔓统统砍断。
每斩断一根，便有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在这寂静的深夜中诡异异常。
“喂！”
他抽空回头看了眼素羲，咬牙切齿：“你就没有个什么办法击退它们吗？”她一个女子，让他一个儿郎在前面冲锋陷阵，倒是挺好意思。
素羲诧异看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我以为施主足以应付才未出手，施主早说便是。”
赵景和：“……”
他唰一下将伸到面前的枝蔓齐齐斩断。
几乎吼一般说道：“别废话，赶快动手！”
素羲仍旧不紧不慢，右手掐起佛诀，横于胸前：“天地自然，正法乾坤，迎请佛光加身，卐出，驱！”
随着她声音落地。
身上朱色袈裟金光闪现，上面绘制的大片金色梵文迅速移位，形成一个巨大的“卐”，朝四面八方涌去。
“啊啊——”
以素羲为中心，金光在她脚下画地成圆，不断朝四周扩散而去，所过之处，精怪无处遁形，只留下一声声惨叫，随即湮灭成尘消失在夜空中。
赵景和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到。
他手握着开阳剑呆呆的盯着她，心底的震撼无法言语！
“走吧。”
素羲收起佛诀，衣角擦过他淡然朝前走去。
“你……”
赵景和张了张口，快步追上她，想问什么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最后只小声嘟哝了句：“你有这般神技，为何不早早出手？我还以为你是个骗子呢。”
“不能随便用。”素羲含笑看他，在他不解的眼神下，轻声说了一句：“会变得倒霉的。”
“啊？”
赵景和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恍惚过来，喃喃道：“我就说我一向运气很好，为何这次这般倒霉会落到如此田地，原来都是你沾染的！”
她到底是多倒霉，竟然还能沾给别人，连他这从小运气绝佳的人都挡不住。
素羲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又或许觉得他关注的点比较清奇：“万事万物，皆要守平衡之道。你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失去些什么，我这神技施展就要付出点运气。”
付出点运气……
赵景和着重在中间那个字上加深语气。
心底忍不住冷呵一声：她这是一点吗？明明是很多！
没了那些草木精怪的阻拦，两人下山的路再无阻碍。
在头顶血月升至中空之时，素羲和赵景和也走下了山。
“砰——嘶——”
赵景和猝不及防，捂着额头连连倒退，痛呼了一声：“怎么回事？”
素羲抬手朝前摸了摸，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却碰到一层阻隔，牢牢的将他们困住。
她若有所思：“看来，此处便是这妖域的边界了。此妖妖力不强，又是新生成的妖域，范围就只有杏山村到山脚下这片空间。”
素羲手按在虚空处朝两边各探去，走左边很快便到了尽头，走右边却一直朝前延伸而去。
她伸手指了指，“我们走这边。”
赵景和捂着额头跟上她，掌心下红了一片。
再次肯定此人定是他的克星，不然为何他会这般倒霉？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在一处山洞前停下，再往前走已没有了路。
赵景和望着黑漆漆的洞口，听着耳边刮来的怪风，朝她问道：“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了吧？”
“听——”
素羲竖起手指抵在唇上，轻吐一字。
“呜呜——呜呜——”
细微的啼哭声顺着风飘了过来，不断在耳边萦绕不散。
赵景和瞬间变了脸色，“是恶——”
他口中的话还未落地，漆黑的山洞内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深夜中陡然响起，让人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赵景和下意识抽出腰间的剑。
刚架起姿势，一个矮小黑影从里面逃窜出来，竟是个孩子！
赵景和瞬间愣住，下意识转向素羲，“这……”
素羲没有看他，目光落在那洞口的孩子身上，以及陆陆续续从里面跑出来的小孩儿身上，粗略算过，竟有十几个。
“他们是人。”
素羲迈步走了过去，打量着这群如惊弓之鸟般的孩子，“我猜的果然不错，这些被恶鬼抓来的孩子根本没有被吃掉。”
“你，你是谁？”
这群孩子中，其中一个胆大的小女孩站了出来，警惕的看向素羲和赵景和，“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童言稚语一出，让素羲忍不住失笑。
她半蹲下身子，温和的说道：“别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真的吗？那你能救救我爹爹和阿娘吗？”小女孩声音急切，眼眶也开始泛红，却又忍着不掉下眼泪。
“他们被坏东西给抓走了，我找不到他们了。”
“不对不对，阿爹阿娘在村子里。”身后一个小儿郎反驳她。
没想到却被小女孩狠狠瞪了一眼，“他们才不是我爹娘，我爹娘才不会将我关起来！”
素羲沉默的听着，眼眸有些沉重。
她哄着这群孩子回山洞中藏好，约定好明日带他们离开。
赵景和走到她身边，问她：“你方才说这群小孩儿是人？他们应该是杏山村的小孩儿吧？为何没有变成你口中所说的妖兵？而且，那些恶鬼为什么要抓走这些孩子却又将他们藏在这里？”
赵景和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素羲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望向远方：“昨晚那恶鬼抓住孩子却又主动松开，让我有些在意。而且，相比那些说要保护孩子的村民，那些恶鬼反而更不想让孩子受伤。所以我便有个大胆的猜测，真正对那些孩子有危险的是那些村民，这些恶鬼反而是想救孩子。”
“昨晚我只说这些恶鬼是魂体所以伤不了那些村民，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魂体是没办法伤害自己的肉身的。”
“什么意思？”赵景和愣怔了下，追问。
素羲转过了眼眸，平和悠长：“这些恶鬼其实就是村民，村民也是恶鬼。他们为了救自己的孩子，不惜抛弃肉身，沦为恶鬼。即便只剩下本能，也要将自己的孩子从妖主手中夺走。我想这些孩子之所以还是人，应该是妖主为了掣肘这些恶鬼。”
她声音顿了顿，“这妖域如此粗陋，我本还有些疑惑，倒是没想到竟是这些本该成为妖兵的村民魂体挣脱了肉身，妖主一时半刻根本无法掌控他们。才会如此这般。”
难怪在外界时，清河镇的人能够夜夜听到孩子的啼哭。
子时，乃是阴气最盛之时，妖域中妖气最足，这些恶鬼的力量在此时达到顶峰。他们口中发出的一声声孩子般啼哭，同样是他们向外界的一声声求助。
——我的孩子就在这里，请救救他们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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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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