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琢就是不想那么快回闳安。
得知母皇的天平没向她倾斜，她难免心存埋怨，可除了折腾自己的身体，让母皇多等她一些时日外，她找不到其他抗议方式。
按地位说，母皇是君，自己是臣；按血缘说，母皇是母，自己是子。“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将刻在每一处肌肤上，哪怕她现在只有这副残破的身体，都无法从心所欲。
这次靳大人吸取了教训，先找御医询问文琢是否可以出门散步，得到肯定的回复，才答应出发。可她仍旧想不明白。
“为何散步不算奔波劳累？殿下一路坐马车南下，却被你们说得好似徒步而来。”
御医严肃且权威地解释了一堆，什么散步舒筋活络，坐车伤筋动骨，总之靳大人路上没照顾好文琢这点，是无论如何推脱不掉的。
靳大人也不想多费口舌，暗自翻个白眼，随文琢出门去。
这次文琢没带公卿同行，只带了柳墟，在靳大人看来，这位护卫不算靠谱，她缺少皇室护卫那股恪尽职守的劲儿。就比如现在吧，佩剑被她松弛挂于腰间，每次迈步都会踢到剑体，发出清脆的“铿”声。
起初靳大人的注意力都在文琢身上，等她意识到“铿”声太过密集，忍不住查看柳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才知道她正用小腿踢佩剑玩。
昌定在地缘上最接近闳安都城，居民一举一动都以近京自居，街上遇见的女子，无论穿着锦服还是麻衣，都气宇轩昂，身姿挺拔，像她这样一边走一边踢东西，是小孩子才做的幼稚举动。
“柳护卫腿酸痛吗？”她忍不住提醒。
“不会啊，”柳墟一边继续踢出声音，一边道，“谢大人体恤，但我们才走没多远，腿疼什么呢？”
靳大人决定说得明白一点：“踢着那个，也不痛吗？”
“当然不会，我是练过的，”柳墟自吹自擂之余，将剑更加卖力地踢起来，“没感觉，完全没感觉。”
靳大人笑笑，不说话了。
也就是齐普人受的约束少，进闳安待上一个月，保准什么坏习惯都没了。
靳大人想起当初的自己，在地方做出实绩，引来君王青睐，调入闳安，还是内七局近身服侍帝王的活儿。这里规矩多得让人生不如死，她曾有强烈的不适感，可大家都说，这样好。
离天子更近的差使，结交的都是皇室中人，怎能不好呢？面对重重困难，都为了这一点“好”，咬牙挺过来了。
至于柳墟，即将面对的困难比她当年还多。权贵身旁的侍从总是不可避免沾染狐假虎威的习气，从柳墟待人接物的方式来看，她也不例外，可惜文琢这“虎”并没有多威风，柳墟作为狐狸，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就拿文琢生病这件事来说吧：郡主有权摆脸色，因为人是齐普交出去的，若出了事，郡主要承担帝王之怒。御医有权摆脸色，那群老家伙当初就没治好四公主，才让她远赴齐普，如今病恹恹地送回来，她们能不沾边，就不沾边。
可是柳墟，竟然先于公卿对她发难，可见这孩子的性情还欠打磨。
“不知柳侍卫跟了公主多久？”靳大人问。
“五年。”柳墟继续踢她的剑。
“五年前我还在齐普。柳侍卫是宣王军中的部下，选派来保护公主的？”
“不是，她是宣王买来的。”文琢解释届道，“花了宣王二十两银子。”
靳大人惊诧：“齐普侍卫，纵然年少，也不至于如此低价。”
柳墟道：“我被买时不是侍卫，只是罪奴，宣王说我底子好，是块习武的料，就在军中找了个老教头传授武艺。”
本来看在同乡的份上，靳大人想对柳墟多加提醒的，可听闻她的来路后，又不知如何开口了。靠山不稳，习惯不佳，能力也勉勉强强，只能自求多福了。
“柳侍卫少年英侠，不问来处。”靳大人拱手说出并不真诚的恭维。
——
2.
散步的确能让人身心愉悦，文琢走得微微出汗，却很舒坦。这段时日憋在车厢中，连伸直了腿都是奢侈，久违的自由让她痴迷，丝毫不觉劳累。
靳大人询问是否回去，也被她置若罔闻，她太珍惜这次出行了，吩咐柳墟道：“我看到前面有些买浆果子的，去买些回来。”
文琢所说的“浆果子”，是棘国南部常见的一种果实，往往被商贩在早秋采摘，放在地窖冷上一整个冬天，让其自然发酵，早春再拿到街头贩卖。这时甜度刚好，果肉全部化成糯糯的汤汁。
柳墟看准了不远处的一个推车，存放“浆果子”的方法之一就是用棉被覆盖，保持窖藏低温，这也导致她判断失误，被摊主被没好气地斥咄。
“去去去，谁告诉你我是卖果子的？”
“不卖就直说，凶我做什么？”
那人摆手道：“乡巴佬，一边待着去。”
莫名其妙被凶一通，换做寻常人早就走躲了，可柳墟不同，她避也不避，动作极快地掀了车上的棉被一角，急得老板赶紧捂住：“哎！让你碰了吗，碰坏了赔得起吗？！”
“什么稀罕东西，也值得神神秘秘？”柳墟不屑道，“火璃珠罢了，谁没见过啊。”
“和你有关系吗？你是哪里来的，好生没规矩！”
远远看到两人争吵，文琢连忙将柳墟唤回，数落道：“我只是想吃口浆果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还真把这件事忘了，“殿下稍等啊，我这就去买。”柳墟回头，朝那推车方向一看，老板已带着她神秘的火璃珠没了踪影，她莫名其妙地嘟囔道，“昌定府可真奇怪，卖火璃珠也值当盖上厚被，藏着裹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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