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艾忍接到黄璇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庄艾忍从栖居酒店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一心只想着等黄璇回来能问个清楚。不想黄璇左等不回，右等不回，庄艾忍心事沉重，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手机铃声蓦然想起，把她吓了一跳。
黄璇声音有点焦急：“睡了吗？”
庄艾忍一怔：“黄璇？你怎么用的陌生号码？”
黄璇：“这是医院的座机。”
庄艾忍：“啊？你在医院，怎么了？”
黄璇：“没怎么。有件事要麻烦一下你，我的银行卡放在我房间大衣柜的抽屉里，麻烦你帮忙送过来一下……呃，路上应该有ATM机，你方便的话，顺道取点钱带过来，现在太晚了，我怕医院不能刷卡。”
庄艾忍：“到底怎么了？你生病了啊？”
黄璇：“不是我，是小黎，小黎受伤了……”
黄璇：“啊？怎么会受伤？”
黄璇：“说来话长，你来了我再跟你说。你先帮我把钱和卡送过来，先取个5000块吧。我等会把密码发到你的手机上。”
庄艾忍也不敢多问了，赶紧应了下来。
跑进黄璇卧室，翻出银行卡，胡乱收拾一下，便出了门。
在团市委挂职，因为有通勤车，庄艾忍已经很少骑自己的“小闪电”，只是想起来就充一下电。抱着侥幸心理，拿着钥匙打开小闪电一看，果然电量只剩下一格！
“小闪电”是不敢骑的，万一开到一半没电了更加麻烦。
夜深了，公交车自然是没有的，而的士……万嘉公园附近居民区比较少，这个点基本很难有的士过来。看来，只能步行了。
没办法，庄艾忍出了院门，走一段，小跑一段，开启了漫漫征程。
庄艾忍运气一向不行，居然一辆的士都没碰到，终于看到有的士经过时，已经距离医院不足百米了！庄艾忍自嘲地摇摇头，继续走了一段，就见到了医院对面的自助银行。取好钱，庄艾忍一路跑过马路，跑向急诊部，根据黄璇的短信，直接上了三楼临时病区。
走进三楼病区，远远看着一个人懒懒洋洋靠墙站着，低头看着手机，居然是郭帅！
庄艾忍的脚步声让郭帅抬头看了过来。
迎着郭帅的目光，庄艾忍开口问道：“黄璇呢？”
郭帅朝着走廊的一个转角努了努嘴巴：“那边。”
庄艾忍小跑着几步到了郭帅指引的地方，是一道玻璃门，上面写着三个字“观察区”。庄艾忍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大致有三间病房的样子，只有最里间亮着灯光，想必就是小黎的病房，庄艾忍正要推门，郭帅突然出声：“劝你暂时别进去！”
庄艾忍回过头：“什么？”
郭帅又向那边努努嘴：“正吵架呢。”
庄艾忍想了想，还是推了门，探进去一个脑袋，果然听见类似争吵的声音。
“你让他进来跟我对峙好不好！我不信他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是小黎。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了！很晚了，你知道不知道啊！”是黄璇。
庄艾忍收回脑袋，关上门，问郭帅：“到底怎么回事？”
郭帅嗤笑一声，懒懒散散地坐到长椅上：“年少轻狂，不知轻重，这么晚了带着黄璇在公园里瞎逛，遇上抢劫，自己又没两下子被收拾了。”
庄艾忍急道：“黄璇呢？受伤没？”
郭帅：“她没受伤，就是包被抢了，还被吓得不行。”
庄艾忍：“小黎……伤得重吗？”
郭帅：“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医生。等他们吵完了，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庄艾忍略略思索，问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郭帅：“我把黄璇的包找回来了，那小子不服气！”
庄艾忍：“抢劫的人抓到了？”
郭帅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庄艾忍：“……你，没睡醒吧？”
庄艾忍：“那你怎么找到包的？”
郭帅：“他们抢了东西，自然要去销赃啊，我好歹在东城混了这么多年，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不白干了！”
庄艾忍不明所以：“所以……什么意思？”
郭帅抬头望了望天，翻个白眼，道：“偷盗抢劫的人呢，东西到手后会选择尽快销赃。我呢，恰好在销赃的地方有几个线人……你，听得懂了吗？”
庄艾忍：“那你的线人不能抓住抢劫的人吗？”
郭帅眯着眼睛盯住庄艾忍，嘴巴张大成”O”型，摇摇头，继续低下头看手机，完全不想再理庄艾忍。
庄艾忍有点尴尬，道：“那我去楼下办手续。”
郭帅慵懒的声音传来：“不用，我都办好了。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黄璇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交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废物。”
庄艾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
郭帅一脸无所谓：“没什么。”
庄艾忍恨恨地瞪了郭帅一眼，走到玻璃门前，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
黄璇和小黎的争吵还在继续。
小黎：“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信？这件事百分百是郭帅捣的鬼！”
黄璇声音有点疲倦：“我真的以为你是个大人了，没想到还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郭帅在东城干了这么些年，有几个线人找到我的包再正常不过了，怎么找到了就非要被你污蔑成是他搞的鬼呢？你有没有觉得你太过分了？”
小黎：“我不是怀疑他能找到东西……你知不知道那几个人不是一般的小毛贼，绝对是练过的。”
黄璇：“练过又能说明什么？说明是郭帅训练出来的？说明郭帅知道你几斤几两，根本打不过这几个小毛贼？”
小黎有点惊讶：“璇姐？你是觉得我很没用？”
黄璇：“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无论如何，心胸要宽广，人品要正直……”
“呵呵”小黎冷笑起来。
庄艾忍赶上几步想进去劝劝，走到门口，却听小黎慢悠悠说道：“你总是这样，总是选择性地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东西，对我这样，对邱哥也这样。让艾忍姐策划邱哥的生日宴会，璇姐，你想干什么？”
庄艾忍停下脚步，心跳快了起来。什么意思？
黄璇：“……什么？”
小黎：“璇姐，你太强势了，总是自以为是的帮别人安排着安排那，你想把艾忍姐跟邱哥凑一对，可是你自问一下，你对他们之间的情感知道多少？”
黄璇愣住：“什么意思？”
小黎：“邱哥不喜欢艾忍姐，他对艾忍姐只是同情！就像……你对我一样，同情而已。”
黄璇：“同情？”
小黎：“是。都是父母不在的人，邱哥自然对艾忍姐的孤单无助感同身受。邱哥说过，艾忍姐比他更可怜，他好歹还在自己的家乡，艾忍姐却是一个人在外地，肯定受过不少委屈。所以，邱哥平日才对艾忍姐照顾有加。他也知道很多人其实都误会了，但是他不愿意解释，一来他本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二来，他也怕一些风言风语传到艾忍姐的耳朵里，怕她更加自卑……”
黄璇怔怔地：“……这些，我都不知道。”
小黎：“你当然不知道，你从来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至于真相，你根本不关心，不介意。你本该知道，林子衿才是最适合邱哥的……”
后面的话，庄艾忍是再也没听进去了。
她不自觉地倒退好几步，靠在墙边，脑袋里除了嗡嗡声，什么都没有。
原来真是这样！
原来竟真是这样！
她木然回头，却看到郭帅不知何时已经推门进来，此刻正抱臂站在离自己两三米的地方，眼睛望着自己，里面全是冷漠鄙视和不屑……
“你也配？！”
——郭帅是想说这句话吗？
庄艾忍突然就对着郭帅无声地笑了，自嘲地，无声地，笑了。
她朝着郭帅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了黄璇的卡和钱，轻声道：“这些钱和卡，是黄璇的，等会你交给她吧，我……先走了。”
郭帅伸手接过银行卡和钱，没吭声。
庄艾忍又自嘲地笑笑，一步一步走出病区，走出急诊部，再走出了医院大门……
不是一直想问个清楚吗？
老天爷真好，立刻就给出了清清楚楚的答案！
老天爷真好，真好！
浑浑噩噩在马路上游走，好几辆的士朝着庄艾忍按喇叭，提示她可以上车。庄艾忍一律视若无睹。急需的时候碰不见一辆，不需要的时候却一而再再而三……运气如此，庄艾忍怨不得任何人。
同情！
恩，同情，而已……
她长叹口气，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没过几秒钟，对方接起了电话：“艾忍姐？”
庄艾忍：“是，林老师，睡了吧？”
林子衿：“还没，有事？”
庄艾忍：“嗯，有件事，可能只有你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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