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渔似乎想起来了，她小时候西洋有国家遣派使者前来，给大梁带来好多新奇物件，使者向太祖帝说想带一套《百工录》回去，太祖帝硬是没给。
“那太重要了！”谌渔重新打起精神，她必须要查到范德馨在偷学大梁的什么技术！
张寒星在牢里也十天了，她也会和对面的姑娘说话。
“你认识我？”
宁书臣点头。
张寒星觉得有趣，那就继续问，“你是犯了什么事？”
“杀人。”
顶着这张脸杀人，还真有别有一番风味，张寒星笑着问，“杀了很重要的人？”
宁书臣不了解宋宸是什么人，反正长公主下令，她领命就杀。
“还行吧，但他现在不重要了。”
在张寒星刚入狱没几天，宋宸就出殡了。
昭华把身边最好的杀手宁书臣送进大牢，表面的罪名是她没能杀死宋宸，实际上就是让她陪张寒星解闷。但宁书臣冷如一道寒冰，可能需要张寒星给她解闷。
然后就陷入了无话可说，互相观察，但相对无言了。
当张寒星的牢房前来了不止连载舟一个人的时候，张寒星就知道连将军势如破竹了。
否则，那日在朝堂上领头把祸国罪扣在张寒星头上的肖磬，怎么会来找张寒星求和呢？
“肖大人，坐吧。”
反正张寒星不想起，但肖大人也别想居高临下和她说话。
肖磬看着实在不算干净的地面，但他这次带着任务来的，只能席地而坐。
“张大人这些日子受苦了，本官身为户部尚书，对人口十分看重，何况连年生育率下跌你也清楚，所以从我的角度......”
“把祸国罪的帽子不由分说扣我头上，也十分合情合理？”张寒星冷眼扫了扫肖磬，这老小子一肚子逼仄的心肠就算了，冯叙搞钱的能力他也没学来。真想不通皇帝把他提拔到户部尚书是何意义，大梁难道还缺平庸的臣子吗？
“哎哎哎张大人误会了，那日也是一时激动，我可是十分欣赏张大人你的才干。”
张寒星懒得听废话，他知道肖磬完全是皇帝的代言人，皇帝肯定有话要让他转达给张寒星，但她又不能戳破，否则皇帝和昭华对着干这事儿不就点明了吗？
“哦，具体如何欣赏的？”
肖磬找到台阶，语气都热情了一倍，“律令司通过的新政，我们户部都积极配合落实，而且本官认为张大人你的才干绝不仅限于五品监察使。你若愿意跟我干，我就上书陛下，废除女官只能做到五品这个制度。”
确实是个诱惑，不过是在皇帝的治理下，仅仅是把遮住女子的天井，又挪开了一点点而已。而昭华要做的，是推翻整个天井，让女子站在和男子一样的广阔天地间，画凌烟，上甘泉，建功立业。该选谁一目了然。
“哦是吗？但这事儿归吏部管，怎么，你们户部和吏部，勾结了？那不是把大梁一整个钱、粮、人、官，全笼去了吗？肖大人你这是要......预谋大逆呀？”张寒星虽然压低声音，但故作惊讶，生怕宁书臣听不到。
肖磬的脸色实在难看，张寒星也恢复了面无表情，“肖大人你看，给人扣帽子容易得很。”
但肖磬有备而来，“张寒星，昭华公主利用你几次了？你满腔热血我最清楚了，就应该用到正途，而不是为了公主一人冲锋陷阵，她何时顾过你死活？”
张寒星很想说“我与公主的情谊，何时轮得到你来评判？”，但怕被他拿住话柄，马上就能回禀陛下，那昭华处境就危险了。
“臣不懂肖大人的意思，什么叫为了公主一人冲锋陷阵？指的是我身陷囹圄吗？又不是公主让我坐牢的，不是你们吗？”
你们，肖磬知道张寒星什么都了然于胸，再问，再加条件，她也是这幅又臭又硬的脾气。
“肖大人，你怎么坐我的位置啊？”
肖磬回头，这不是最近是兵部最得脸的连载舟吗？他爹又连连胜仗，昭华那方的势力越来越难掌控了。
“你来干嘛？”
连载舟走到熟悉的牢门前， “我来给寒星送换洗衣物啊。那肖大人，我们寒星换衣服，你留在这儿也不方便。寒星，你还想听他废话......不，跟他沟通吗？”
张寒星故作热情，“肖大人还有想说的吗？没事，都不是外人。”
她得让肖磬多说，说多错多，得让张寒星知道他们接下来往哪个方向使坏呀。
“好，小连大人的手艺无人替代，本应该前途无量的，若执意追随长公主，本官以一个前辈的角度看，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啊。”
“哎呦肖大人这说的哪里话，我和张大人都是陛下的臣子，除了天子我们还能效忠谁啊？”连载舟也故意压低声音，“这种造反的话也敢说。哦我知道了，肖大人你故意在月黑风高之时，不惜来牢里，坐地上也要跟寒星聊，该不会你要拉着她，走你的独木桥吧？”
怎么还把肖磬打成谋朝篡位的了？肖磬气愤离开，跟着昭华混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善茬。
张寒星在牢门前扒开连载舟，看向宁书臣。
“姑娘你也听到了吧？他都来了，接下来我们就聊私事了。”
张寒星现在还不知道宁书臣的身份，但无论她是哪方势力进来盯着张寒星举动的，张寒星都不能让她拿住把柄。
宁书臣看见连载舟就烦，黏黏糊糊缠着张寒星，转过身去面壁去了。
连载舟也发现宁书臣总盯着张寒星了，“她是什么变态吗？来我打了清水，给你擦身子。”
“你更变态。”
张寒星拿走换洗衣物，抱在怀里，推连载舟走，但完全推不动。
“你脱下来我给你洗啊。”
“连载舟你......多买几套不行吗？走走走——”
“好吧那你自己换，我挨了五板子，才说这么几句话，不够本儿的，你想听什么？鸿雁台那边，文英大人觉得范德馨藏起来的《百工录》有问题，范德馨在冶铁、铸剑、医药方面都有反复翻看的痕迹，还有造船。文英大人已经给大梁各州传信，全力追查范德馨下落了。”
文英是有能力接过张寒星树立的旗帜的，蒋群芳也是张寒星一手带出来的，虽然竞争意识差了些，是那种不当出头鸟的性格，但守好后方倒也值得信任。
“我信文英，西南呢，有消息吗？”
说起西南，连载舟担忧了许多天，但今日从兵部离开，嘴角却始终放不下来。
“十天，我爹就带着西南的士兵打到月河都城了。”
大梁西南驻兵训练艰苦，连复川治军严明，因此仅以两万士兵，频频击溃号称十万大军的月河。月河士兵散兵游勇，军营疫病频发，主帅苛待部下，士气涣散，毫无战斗**。因此连复川所率部众如摧枯拉朽。在月河都城插上大梁的旗帜后，仅用了十九天就拿下了整个月河！
大捷军报传回大梁京城，皇帝大喜，当即封连复川为征西大元帅，所有参战士兵都有嘉赏！月河收归大梁，更名芒州！举国大庆三日！
这一战不仅大梁许久未战的士气被重振，也给大梁邻国重重一击。漂泊在东海之上，等候大梁调兵消息的范德馨就吓懵了好几天。
他想不通，大梁并不好战尚武，士兵训练和强身健体一样，将军也都大腹便便。此前月河年年都犯边好几次，西南驻军也只是以理服人为主，若规劝无用，顶多捆了对方送回月河，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可这样脆弱的组合，竟能十九天占领一整个面积并不算小的月河。这一战是范德馨的主意，虽然赫柏未损失一兵一卒，但大梁隐藏的实力可能比范德馨掌握的，还要大上许多许多。
趁林家的钱庄还能为范德馨所用，作为赫柏的情报站，他得抓紧赶到林东去。
今天林东的雨水，已经陆陆续续下了半个月了。
暴雨除了导致今年的庄稼歉收，所有林东的工事也只能停工。而停工就要多费钱，各个工段几千工匠和上万士兵的管理也是问题。盛予凌管理的河段，常有士兵聚众赌钱，盛予凌罚他们板子，竟打死了其中一人。工人和士兵纷纷反抗他暴力管制，纷纷闹罢工。
陈疏桐愁容满面，却只能再来找皇后。自从张寒星刚被下狱，李清欢和陈子规她们就写了好多文章，请求释放张大人，但都被皇后压下去了。她们不甘，这些日子就又采访了诸多遭受虐待的妾室，大梁其他能买到明悟报的州省，也纷纷激起女子们的讨论，姚素书就连连写文章寄到京城鸿雁台。一个月以来，大梁的众多女子请愿释放张寒星，汇成一卷万民请愿书。
“拿来。”
但陈疏桐不敢拿给曹皇后看，她知道皇后是好意，怕张寒星激怒陛下，反而引来杀身之祸，但陈疏桐也怕皇后烧了这份万民卷，寒了民心。
陈疏桐把卷轴给皇后展开，上面贴着诸多痛陈妾室对女子压迫的文章，有的字歪歪扭扭，但这样刚学识字的妇女，也写出了“妾制吃人，妾是主家的奴隶”这样的血泪心声。
“娘娘，臣遵了您的命令压了五六次，但根本压不垮明悟报的姑娘们，压不垮大梁的女子想为自己的命运做主的反抗精神。娘娘，让臣去和陛下说吧。”
“我去。”
陈疏桐抬头，看到皇后把画轴卷起，抱在怀里。
“娘娘......”
“你要是不放心我，随本宫一起去朝晖殿。”
朝晖殿内，皇帝和昭华公主正在争吵。
“本宫同意先不处置盛予凌，但前脚工事缺钱，后脚德化知府就来送钱了，陛下你不觉得可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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