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差办事,闲杂人等速速散开!”
官差人未到,声先至。
“让一让,别聚在此处,都散开。”
听到官差的声音,聚集的人群让开一条道。
邓良远远看着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道,一时感觉嗓子里都是血腥味,但他没看见纪见溪的踪影,生怕纪见溪真的去路见不平,只得勉强吞一口唾沫,撒丫子狂奔。
人群半收拢,逐渐合起来,邓良好不容易挤进去,在围观人群中间,又努了努力挤到前面,就看见在人群中心的纪见溪给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是纪见溪转身跟着官差走的潇洒背影。
官差带走了事件中心的几人,围观群众也就散了。
书摊没有篱笆,蜂拥段人群散去,地上好些本糅烂了的书,上面赫然是凌乱的脚印子。
此处摊子邓良还是有些印象,前日时候纪见溪托叶明翠帮他买书,那时候邓良跟着一起。
这里的书似乎还不错,纪见溪昨天看完一直惦记着再来多买几本。
早上来的时候,纪见溪就去看过,这摊子的老翁还没来,可能还在家照顾他吊臂跛脚的儿子。
昨日收摊时候,攒了不少空的饮品桶,几个人回去时候就费了好一番功夫。
摊子上的饮品桶空了几个,为了减轻收摊时候的负担,纪见溪和邓良先将桶送去马车。
纪见溪惦记着买书,回来时候自然地朝着老翁那里去,邓良回书摊也是无所事事,就跟着一起过去。
才靠近,老伯那边围了不少人,纪见溪以为是众人终于发现老伯手里那些书都是好东西,来争相购买,他怕自己买不上,快步过去。
纪见溪本就人高腿长,邓良见人加快步伐,他为了追上人,还小跑了几步。
才走近,不堪的话语一声一声传入耳中。
邓良和纪见溪站在人群外围,有人群阻挡,邓良看不见里面情况,不过竖耳听几句,邓良就明白个大概,无非是仇人落魄,趾高气扬地来落井下石罢了。
虽说邓良在茶楼时候都是一副蔫蔫的模样,只有在叶明翠面前为了挣表现时候抖抖机灵,但见过的事情、识过的人却多,对于这种事情他早习以为常。
邓良对自己能力有明确认识,就算是有劳什子英雄梦也不会贸然上前,冷眼旁观居多,最多事后牢骚几句。
这书今日应当是买不成了,邓良正准备叫纪见溪回去,却见他目光越过人群,看向里面。
“长得高就是好,热闹都能赶最热乎的”,邓良腹诽。
“邓良,你去寻官差。”
听了纪见溪的话,邓良反应了一下,他知道为了维护书市秩序,在书市外围几个入口处都设有衙役的哨点,这里起了冲突自然是要请人来管。
他略有疑惑地看向蓄势待发的纪见溪,又转头踮脚试图向里看事情到底如何,奈何隔着人海,只看得到了各样的发髻。
无奈之下,他又转头看纪见溪,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许是因为纪见溪是叶明翠的掌柜,没有他,这次自己也不能跟着叶明翠一道来明州。
在心中给自己的不对劲找好了借口,邓良就去寻人。
邓良才跑几步就与一队官差擦肩而过,他没放在心上,等到了哨所,那里只剩了一个人,问了留守的人才知道他们是去解决书摊闹事去了。
听完官差所说,邓良有预感,他们去的就是纪见溪那里,只得又拼命跑回来,没想到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依照他的经验,人进去了,就得找“家长”了,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又跑回去报信。
*
明州书市,往来人多,州府也热闹,衙役将人带进来,将前来唆事的人与他们隔开,就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纪见溪站在退思堂内,感觉良好,毕竟二进宫,就算上次没记着,也算是经验,还有精力分一耳朵听别人吵架。
“抱歉啊,见溪拖累你了。”老翁再一次不好意思地与纪见溪道歉,还想说什么,留意到儿子那边,又匆匆跑回去。
青年名唤丁森,模样周正,体格健壮,皮肤偏黑,一只手吊着,一瘸一拐走过来,方才丁阿翁将与纪见溪交往始末告诉了他,他来是为郑重向纪见溪道谢。
“多谢纪兄前日帮我阿爹,也谢纪兄今日仗义出手,让我父子免遭皮肉苦。”丁森声音是与外表不同的温润,一字一句又说得字正腔圆。
“丁兄客气了,帮助丁阿翁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至于方才的事,丁兄真正要谢的是这边这位阿翁,若不是他遣人及时寻官差,刻下怕是打起来了。”
对方人多势众,要是打起来,就算人不受伤,摊子难免损害更厉害,到时候竹篮打水。
“纪兄说得有理。”丁森说完还是对纪见溪又作一揖。
另一边的细瘦脸老翁看见人来,昂着脖子转过头去,余光睨着青年。
纪见溪看着丁森有些局促的背影,问丁阿翁:“丁阿翁他们认识?”
还不等丁阿翁回答纪见溪的问题,丁森就给了他答案,“师父。”
真巧,还是师徒俩,就是看着好像早先分开时候不太愉快。
“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邓桥冷哼一声,本想叫自己孙子的,想起来人被官差叫走了,又转头看着丁森吊着的手臂。
“这怎么回事?还能用?”
“能,就是……摔了一跤。”
邓桥挑眉,“这就是你的好东家?”
“我……”五大三粗的丁森站在那里,双手握在身前,相互摩挲。
“他们?”纪见溪看着那边颇有剑拔弩张的氛围,转头看向丁阿翁。
还不等丁阿翁说什么,就见官差喊他们进去,屋里还有一个陌生人,想来是对面人的掌柜。
两伙人坐在长桌两旁,居于正中的县尉看了一圈,最终定在了邓桥去报案的孙子邓青那里,要他将事情重新说一遍。
坐在纪见溪对面的是挑事的领头,鞋拔子脸,眯缝眼,薄唇大嘴。
方才挑事时候,尖酸刻薄和狠戾,进了府衙却成了缩头乌龟,甚至不敢朝前坐,和在最末位的纪见溪相对。
他见纪见溪看他,本想发狠瞪回去,却想起来此人刚刚只一下就撂倒了他们一群,又埋下头抠指甲。
只是拔子脸指甲没扣多久,就被县尉叫到,提到了前面。
“纪见溪……”县尉问完了其他人,轮到了最后的纪见溪,他又埋头看了一眼案卷,才看向纪见溪,“与丁森又是何关系?”
“回大人,我今日才与丁森见过。前日书市开市的时候,我帮丁阿翁搬过书。”
丁阿翁感受到县尉的目光,点头做证,“前日早晨,阿森身子不爽利,我让他在客栈休息,是见溪帮的忙。”
“你是这次书市的书商,听泉书社”,县尉看过案卷陈述,锐利的眼睛看向纪见溪,更多是想要知道纪见溪是否从中唆事。
虽说纪见溪制止了两方争斗,但往年书摊之间,买人到对家寻衅滋事的也不少见,也有那种谨慎的掌柜去提前踩点,“你到丁森书摊是为何事?”
“买书。”
“买书?”县尉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其余人也意外地看过去,尤其和纪见溪坐在一排的人。
“你要买什么书?”县尉配合地又问。
纪见溪报了几本书的书名。
“可你自己也有书摊。”纪见溪帮丁阿翁搬过书,对于书名如何不能信手拈来。
“回大人,我书铺上卖的是科考用典籍,丁阿翁摊子上的书较为偏门。”
“那日帮丁阿翁搬书,我随手翻看一本,发现里面印刷清晰、精美,内容也感兴趣,我怕直接买丁阿翁不收我钱,之后托铺子伙计帮我买了一本,昨日读完发现内容颇合我心意,今日想着再来多买几本。”
纪见溪看县尉犹豫,报了书名,“那本书刻下还在我书铺,若是大人不信,可托人去取。”
“是不是这么高一个姑娘,后面跟着一个比她稍高一点的公子。”丁阿翁突然出言,见县尉投来目光,本能瑟缩了一下,不好意思笑道,“我第一天就卖了一本书,正是见溪说的那本。”
看纪见溪说得言之凿凿,现在又有丁阿翁做证,县尉凝眉,最终还是要人去寻纪见溪书摊伙计,让伙计再带着书来。
拔子脸那边已经有所定论,县尉要人将他们拿了,暂投牢狱,待案卷整理好后交予县令定夺,
至于鞋拔子脸的掌柜,他看起来不知情,依照大周律例也要依律罚款。
衙役去纪见溪铺子寻人,暂时未归,县尉手里还压着不少案子,让他们留在屋里等着。
“你就是书坊新掌柜?”邓桥突然道。
纪见溪点了点头。
“你也是去青州买书来倒卖?”
邓桥肯定语气,听着像是挑衅。
孙子邓青在一边满脸歉意看向纪见溪。
纪见溪只摇头,“书坊中还余下能用的刻板,挨着看下来,还是能印几本书。”
“丁阿翁、丁兄,我有一不情之请。”纪见溪转向丁家父子。
“请说。”
“你书摊上的书若是书市没卖完,卖与我可好?不需要折价。”
纪见溪又觉得这话冒昧,“虽然我只看过一本,但那本书里面内容却有趣,纸张印刷也都很好,想着买去放在铺子里摆着,说不定也会遇到有缘人。”
丁森本不是明州人,和父亲来此也是因为前东家设陷,那些书卖出去有钱进账,卖不出去的也只能砸手里,还要额外考虑要如何处置,纪见溪这么说,倒是雪中送炭。
“纪掌柜既然有书坊,买一本回去,便能够翻刻,还能赚一笔,何苦从我这里买了,再长途跋涉带回去?”
刻书要找写手誊抄,在刻版、印刷,刻板确实是一笔花费,但这总比遥遥路途云回去强。
“不瞒丁兄,我防中并无刻工,写手的话我可以勉强充当,此外,我居于渭州,距离不算远。”
“无刻工?”丁森惊异。
他本就是刻工,自然知道一间书坊若是想要印新书必然需要刻工,加上刻板有一定使用期限,有些畅销书还需要反复雕版、印刷。
纪见溪的书坊没有刻工,现有的雕版也总有磨损废弃的一天,如此岂不是坐吃山空?
“书坊我才接手不久,前段时间招到一个刻工,技术中规中矩,但是和其他人闹了些不愉快,便将他辞了。”
“辞了?”丁森更不理解了,刻工如此重要,无论如何在找到下一个之前也不该将人辞退。
纪见溪点头,“书坊确实只有他一个刻工,但在他之前的其他人都是书坊的一分子,不能因为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丁森听了,心中莫名一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又觉得凄哀。
等他正欲说什么时候,门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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