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春粟十八

门敞开,县尉拿着案卷快步走出来,没作停留。

纪见溪握着叶明翠带来的书紧随其后,才一踏出来,霎时就感觉拨云睹日,豁然开朗。

叶明翠带着书来,又有丁阿翁和邓良从旁佐证,县尉不情不愿地还了纪见溪清白。

明州书市人多,为了减少事端,县尉尽可能“疑罪从有”,先将人投入牢中,等书市结束了再将人放出来。

别看纪见溪见义勇为,制止纷争,将损失降到最低,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他们商人肮脏竞争的一环罢了,他天生瞧不起那“藏污纳垢”的行当。

纪见溪一出门就看见了段寄云,他面朝自己这边,正与一背对他的官差说话。

见到人,纪见溪眼前一亮,继而感觉脸有些微微发烫,想起青州慌乱的清晨,又想起康京混沌的酒后。

那厢段寄云看见纪见溪出来了,与眼前人说了几句,就与人分别。

段寄云走到纪见溪身边,转身看见官差望向这边,两人与官差颔首。

那官差瞧着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押送庞典时候他也是在”,段寄云解答,“事情解决了?”

纪见溪点头,“颇多误会。”

“又见义勇为。”

对于段寄云的定论,纪见溪没有特别惊讶,方才分别的官差仰慕段寄云,在渭州押送庞典时候就看出一二。

他在明州府内见到崇拜之人,自然满心欢喜上前攀谈,甚至自告奋勇为段寄云排忧解难,不过片刻,便能将事情始末打听清楚再告诉段寄云。

“那谢过寄云?”纪见溪笑吟吟的,耳根却微红。

“舒达呢?”

纪见溪后知后觉意识到,段寄云来了,段舒达应当也在。

他下意识环顾退思堂几次,确定没看见少年的身影。

“和于大夫在书摊。”

听段寄云这么说,纪见溪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没有作奸犯科,但总感觉不好意思,说白了,害臊。

“纪掌柜”,丁森叫住纪见溪,“刚刚发生骚乱,现下不知道我那里的书还剩多少,所以我不能贸然答应你。”

“好,此事不急,才发生这样的事,丁阿翁和丁兄也需要时间缓冲。若是丁兄确认好了,再告知我即可。”

纪见溪又补充,“不论书剩多少,就算只有一本我也是愿意买的。”

“你……”丁森不知道该如何说,有种隐秘的羞愤。

纪见溪上前一步,坦诚道:“你所不耻的情感确实也在我和你这场交易中占一点分量,但我才是趁火打劫的恶人才是。书市结束前,我一直回在摊子前,若是丁掌柜有想法,便告诉我。”

称呼从丁兄变成丁掌柜,纪见溪将两人抬到同等地位上。

“多谢纪掌柜,我回去考量好会告知的。”

“多谢。”

丁阿翁看儿子谈完了,上前与纪见溪又道谢,才扶着丁森离开。

*

清早,纪见溪感觉有些热,本能地想踢开“被子”,却发现被“被子”意识到他要挣脱,又裹得紧些,更加难以挣脱。

纪见溪不情不愿睁眼,想要看看这被子到底要如何,入眼的却是古铜色的肌肤。

他微微仰头,视线抚过喉结,分明的下颌线,借着熹微的光,最终落在熟悉的眉眼上。

纪见溪愣怔一息,恍然想起他又和段寄云同床共枕了。

明州的小院子里一下子多了不少人,房子分配一下子紧俏了,落到最后,纪见溪和段寄云又躺到了一张床上。

见段寄云还闭着眼,纪见溪本想悄悄钻出怀抱,当作无事发生,哪承想才一动,就听到段寄云的哼声,他一抬头,就与段寄云四目相对。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纪见溪红着脸从段寄云怀里钻出来,已经有点语无伦次,“昨晚可能有点凉,熟睡后朝着暖和的地方走,不知何时就钻到你怀里,平白污了你清白。”

纪见溪嘴比脑子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闹了个红脸,叹了一息,又怕多说多错,起身背对着段寄云穿衣裳。

那厢段寄云才醒,胳膊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手腕上似是绸缎划过,心痒痒的。

至于纪见溪嘴快说的话,段寄云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才听懂,后知后觉也红了脸。

纪见溪听到身后一声闷哼,回头看见段寄云端着一只胳膊坐起来,那胳膊正是纪见溪枕着的那只。

“抱歉。”纪见溪再次道歉。

“无事,只是有点麻。”段寄云缓缓活动了两下手,好些之后才起身穿衣裳。

“要帮忙吗?”纪见溪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段寄云拿起衣裳,余光看见带来的包袱,“林夫子有信给你,在包袱里,回信写好我一并寄走。”

昨日回来,一番忙碌,段寄云把林方砚的信抛诸脑后,刻下看见包袱又想起来了。

“多谢”,纪见溪快步取了信,坐在桌边读信。

之前纪见溪写信,先询问林方砚大周历年秋闱、春闱考题可是公开,能否运用于私刻,若是可以要劳林方砚帮忙收集,刻下是回信。

林方砚问过山长,得到肯定答案,又在山长首肯下整理寻找历届考题。

信写在放榜前,上面说春闱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徐孟璋都有回乡打算,到时候会绕道去看纪见溪,考卷浩繁,会托徐孟璋捎带一小部分。

另外关于纪见溪搬家一事,林方砚已在春闱结束后代为告知。

纪家姊弟搬家一事,纪见溪本打算立刻告知的,倒是纪见音说此事先按下,不要扰了徐孟璋备考,是以纪见溪在上次写信时候告诉了林方砚,请求他在考完后代为转达。

算算日子,徐孟璋已经踏上回乡的旅途,再过不久说不定就能见到。

朱驰此次榜上有名,又是明州人士,正好能讨得一杯喜酒。

纪见溪从屋里出来,瞧见阳光下纪见音正在给段舒达梳头发。

“姨姨,有点紧”,段舒达感受到整个人都在向上提,双手扶在鬓角处,生怕自己魂被提走了,又看见纪见溪出来,“见溪哥哥。”

纪见音还握着段舒达头发,未料到少年突然动作,扯了少年头皮,只听少年一声抽气。

“抱歉,舒达可扯疼了?”

纪见音放下头发,低头看少年。

“没有”,少年摇头否认。

头发已经梳开了,纪见音给少年快速扎起高马尾。

“谢谢姨姨。”少年道谢完,便到空处扎马步,依照段寄云的安排每日锻体。

“今日去当铺?”纪见溪看着院子篷布盖着的小山。

“明日再去,上午先去看看你的茶水摊子。”纪见音揶揄。

纪见溪睨她一眼,“下午呢?”

“回来将带来的东西分分类,明日好去当铺。”

从前谢雨轩在明州有铺子,当铺来往虽不深,但个中门道也还是窥见一二,纪见音上次来就踩过点,昨日下午又确认了一遍,有些大当铺后面的主人对有些当品终归有偏好,抓住这个,成交价格就会高一些。

“家中多处不少空房子吧。”

“怎么了?”纪见音问。

“暂时有个不太切实的想法。”

“那等想落实了再告诉我。”

“阿姊,过几日去找丁兄取书时候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吧。”

“行。”纪见音不疑有他。

书市第四日,双峰堂的势头依旧不减,长队依旧甩到了纪见溪摊子对面。

“那就是双峰堂?”纪见音在摊口,眯着眼顺着人流方向看去,试图找到队伍的开头。

得到纪见溪的肯定答案,纪见音问:“去他家看过吗?”

纪见溪点头,“排长队的买路逍遥的游……小说。”

“路逍遥?”这名字纪见音觉得熟悉,似乎在纪见溪那里看过,将目光投向他。

“家里有不少他的游记。”

“他不写小说改写游记了?”

“双峰堂标榜的还是游记,现在书里面的内容大多是从一处,或花或柳或长堤,以此展开想象,讲得都是山精野怪,或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虽说故事确实引人入胜,但我觉得这书算不上游记。”

“这一长队都只是买路逍遥的书?这几日都是如此?”纪见音有些不可思议。

“嗯,刻下路逍遥的书由双峰堂独家刻印。这次书市,有路逍遥新书发行,第一日我去时候,还有不少噱头。”

“只一本新书就能长盛这么多天,可见有几分本事。”

“路逍遥在双峰堂出版的书加上这次的已经有七本,可以说成为一个系列,这次卖的书除去新书,还有之前几本的增补本、新刻本。”

纪见溪有给纪见音解释了几种版本区别。

“你也买了那些重刻的书?”纪见音得到肯定答案,“他们确实翻出不少花来,其他书呢?”

“各类的书也都有,中规中矩,在大多数书铺都能买到。这次书摊他们将路逍遥的书和其他书在书摊内分开,两边各有账台,另一边和我们情况差不多。”

“他门口的立柱五彩斑斓,想必都是和路逍遥的书有关吧。”

纪见溪点头,又想起自己去青州时候看见立柱时候的反应,将当时小厮如何讲解立柱故事,将人引进店门的事讲给纪见音。

“无论是新老顾客,都会被立柱吸引。对内容烂熟的小厮上前给新顾客讲解,图文并茂,容易让人对书感兴趣,也让人对书铺有好印象。对于喜欢路逍遥的书的老顾客,这样做会让他们觉得店家重视,自己买起来也安心许多。”

纪见音点头肯定纪见溪的分析,“但这样做也同样限制了它,过度将路逍遥捧上高处,相当将整个双峰堂和路逍遥捆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那天路逍遥出了什么问题,双峰堂还想另寻出路重回巅峰就比其他铺子困难不少。”

“在康京谢雨楼以雪绸闻名,若无顾耿耿从中作梗,它不依旧是顶好的布庄?”

“不一样,我没有在康京再开铺子的想法,又想打开康京销路,自然要卖的是康京少见的雪绸,若是到了平城、明州,其他布料同销的,雪绸并不拔尖。”

纪见溪低头思忖,目光未落到实处。

“可是见溪?”

纪见溪:我还是有那么点偶像包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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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春粟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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