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见溪正埋头思忖，未注意到身边情况，直到纪见音碰了碰他，才回神。
“可是见溪？”那人见纪见溪看过来，又重复一遍。
纪见溪目光定在来人身上，只见他头戴方巾，略显清癯的面上蓄着细长清疏的三绺须，身着涤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交领襕衫。
“子瑜兄？”纪见溪惊喜。
“正是”，韩子瑜见人认出自己，双目微微圆睁，满心欢喜。
“这是我家姑娘，韩小窕。”韩子瑜未听到应答，低头才发现女儿正和窠丝糖做斗争，无奈地从袖中取出方帕，将她嘴边沾到芝麻擦干净，对小姑娘道，“小窕喊叔叔和娘子。”
韩小窕双髻扎得并不对称，一高一低，粉团儿似的小丫头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看阿爹，又看看手里的糖，转向纪家姊弟，“叔叔，娘子好。”
“叔叔、娘子好漂亮”，韩小窕说完还不忘看向韩子瑜，“像今早给妈妈采的花。”
“你呀”，韩子瑜有些无奈，本想向纪家姊弟致歉，他二人都不在意，顺势将父女俩迎进书摊，倒了两杯酸梅汤。
纪见音想他二人久别重逢，定要叙旧，征得韩子瑜同意，带着小姑娘去一边玩。
韩子瑜在竹青书院学习过两年，是纪见溪的同窗。
他知晓纪见溪家境殷实，如今却守着一个中规中矩的书摊，想他是家中遭逢变故，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毕竟言语实在是苍白。
“无事，不过大铺子换小店子罢了。硬要说，书坊也挺大的。它在渭州，若是子瑜兄空暇可以去看看，最好给点意见。”
见纪见溪笑得从容，韩子瑜连连答应纪见溪的邀请。
他对纪见溪盲目的信任感，源于发自内心的感谢，纪见溪曾在解救自己和爱妻于水火。
“我啊”，韩子瑜说起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他深知自己并不是纪见溪这般聪颖的人，能够到竹青书院不过是自己一时走运，他时常因为家人的支持羞愧得辗转反侧，只能将精力放在课业上，废寝忘食，焚膏继晷，他总觉得不够，学到疯魔，却只觉得一片空荡。
韩子瑜将精力全部放在课业上，只盼望能够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忽视了自己，也因为内疚可以忽视家人。
病倒时候，多亏纪见溪大雪天里背着自己求医，给自己塞衣服；妻子到书院探望被孙佳均骚扰时候，自己在藏书阁中苦读，多亏纪见溪出手相助。
韩子瑜还记得那次秋闱，出了贡院他就知道自己要落榜，没有什么特别消极的情绪，只感觉能够到竹青书院求学，认识纪见溪恍然若梦。
家中并不富裕，就算是竹青书院免去了大多数学费，剩下的那些钱也是从家里每一个人身上克扣下来的，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
没等结果出了，他就去与夫子辞别，与纪见溪告别，带着家人回老家，做些能糊口的活计，至于功名一事，挂在嘴边，不敢奢求。
“得朋友介绍，刻下在明州私塾教学，大多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偶尔也有。”韩子瑜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明州教学水平在整个大周都是拔尖的，无论公学、私学，总会有人前来求学，韩子瑜能够在明州扎根、教学，自然说明他能力不错。
“以子瑜兄才学，倒是要那些孩子们讨了便宜。”
“见溪过誉了。”韩子瑜更是不好意思，红彤彤地从耳朵烧到脸上。
莺啭花梢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两人看去，坐在众人中间的韩小窕捧着竹杯笑得东倒西歪，看见韩子瑜望过来，脆生生地唤了声“阿爹”。
小姑娘以为要走，依依不舍地作势要过来，韩子瑜朝她摆摆手，要她继续玩，得了韩子瑜的答复，韩小窕转身飞扑向于千星，半点留恋不曾有。
跟着段寄云外出买零嘴的少年一回来，看见摊子里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有些无措，转头看向段寄云，两人交换沉默的视线，意识踟蹰不前。
纪见溪指了指段舒达手里的点心，又对着他做出鼓励的手势，见人上前，才转过头来，“怎么不见其他孩子？虽说小窕确实可爱，要是我家姑娘，我也要带着四处炫耀，但你也不能这么偏心吧。”
从前在康京时候，纪见溪见过韩子瑜家中有三个孩子，大的八岁，小的尚在襁褓，中间那个与韩小窕差不多大，至于韩小窕应该是后来添的。
韩子瑜愣怔，眼睛不自觉蓄着泪，他知道纪见溪好心，道：“只有老二了。”
“蒲生吗？十几岁的小大人了吧。”纪见溪见韩子瑜一愣，又感动地看向自己，他伸手比画了一个高度，笑着说，“当时他才这么高，上蹿下跳，掏鸟斗狗，一颗不省心，还放话说长大一定长过我哩。”
听纪见溪回忆从前，韩子瑜仿佛也回到那时候，也跟着笑起来，复又叹息。
“不知道他现今如何了？我这几日都在书摊，子瑜兄可要带着他来给我瞧瞧。”
韩子瑜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最终化成一声叹息，“他不知道去哪里做帮工了，我也很少见到人。现在的他就是走到你面前你也未必认得出他。”
“不能吧，虽说小孩长起来一天一样。”纪见溪看了一眼满眼期待地和段舒达分点心的小姑娘。
记忆里，韩蒲生与韩小窕模样向七分，掏鸟斗狗的事情干多了，时常身上面上灰扑扑的，见到纪见溪，总要追在他后面，俨然一个小尾巴。
他看一眼纪见溪，又笑道：“你别不信，他人确实没有你高，倒是比我高点，与从前比可是大不一样，现在的他的，又黑又壮实。”
韩子瑜到纪见溪肩膀，他比画了一下韩蒲生的身高，到纪见溪下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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