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如此重大的事件,自然不消多时便已传遍城中。可陈家老宅却还似无事发生般,照例进行着陈老太爷的寿宴,根本无人关心过问过四海山庄的大火。
宾客之中皆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些人何等精明。内心尽管早已是翻江倒海之势,可面上却始终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笑容,纷纷向今夜的寿星说着祝贺致辞。
与四海山庄此时熊熊大火之下的倾颓之相不同,陈家老宅一派灯火通明,一派繁荣昌盛之景。
仆从早已在官府救火之时便给家中大老爷禀告了四海山庄走水之事,事出突然这位大老爷全然不在意,只吩咐着,“今日何事都不如老太爷的寿宴重要。”
话已至此仆从只能听从主人吩咐,陈老太爷自然察觉到了诸多异常。暗自找来家中老者问询,可得到的答案均是无事发生。
他心中的不安之感在杨继跟云客帆带着人冲进陈府之时得到印证,整装的官兵将陈家老宅团团围住,不明所以地宾客面露诧异。
陈老太爷面色不悦,任谁在自己寿宴之际,看着如此明晃晃的一柄柄兵刃,心情也好不了。
管家扶着老太爷走出正堂,陈老太爷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可那拐杖撞地之声却一下下敲击着在场众人的心,声音带着威严大喝道,“两位大人这是何意,今日老朽寿宴,两位大人若是前来祝寿,那老朽自是欢迎。可若是想来生事,我陈家的大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杨继放声大笑,冲着陈老太爷躬身见礼道,“老太爷这是误解则个了,我二人今日前来只不过是捉拿些要犯而已,自是不敢打扰老爷子的寿宴。只不过这些要犯借此潜藏其中,扰了老爷子的大喜日子,岂不是成了本官的失职。”
陈老太爷冷哼一声,言语之中尽是威胁之意,“今日在座各位均是我老头子的贵客,哪有什么要犯?只怕要让二位大人无功而返了?”
“老爷子说得哪里的话,等我二人将要犯逐个拿下,那老爷子这寿宴才过得清净不是?”
在场的宾客脸色均生惧意,这二人这般较量,杨继丝毫不做退让,显然是今日除非有所得才肯善罢甘休。
在场众人哪有什么要犯,可这杨继跟云客帆一同前来,那所为的是何事自然不言自明。
有关的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将眼神看向立于前方的陈老太爷,想着陈家百年根基如何是能说断便断的。
陈林立于自家父母身后,望着在场的动向,心下了然并未作何动作。陈耀看着官府之人跟太爷爷还在对峙,丝毫不做退让。
陈耀心生怒意,跳将出来大喊,“他奶奶的,这大好的日子真是被你们这帮人搅和了。你们两个若是识趣,就尽快把这官差给本少爷撤了,不然本少爷定要你们好看。”
场上人均知陈老太爷素来最喜爱这个嚣张跋扈的小重孙,因此无人敢上前出言阻止。
杨继和云客帆对视一眼,眼中浮上了厌烦之意。这老爷子挡在这里,他二人根本无法入内捉拿涉案人员,况且老人家年事已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对内对外也不好交代,两人倒是犯了难。
双方的对峙被一阵通报之声打破,一名官差押着个人进来,那人正是牵涉案子的一个小官,眼看着官差挡在正门,一时间慌了神,便想着从后门逃跑。
谁知后门也早已被官差围得是水泄不通,他这一跑自是被直接拿下。杨继轻笑两声,“如此老太爷可信了本官说的,看来这寿宴之上却是藏着本官要拿之人呀!”
陈老太爷哪是两句话能被吓到的,依旧不动声色道,“杨巡抚如此大动干戈,寻常人等一见生出点惧意,不过人之常情而已。”
杨继此刻实在没了跟这位老太爷虚与尾蛇的心思,抬手对着官差使了个手势,喊道,“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兵刃之声响彻陈家宅邸,陈耀一看官差有所动作,眼神一转趁着一旁衙役不备夺了其腰刀。云客帆站立的位置离陈耀最近,陈耀便直冲上来砍杀云客帆。
“阿客,”叶初阳撕心裂肺地叫声引起了云客帆的注意,叶初阳站立在官差之后,离云客帆很远。冲上去阻拦已经来不及,叶初阳心跳仿佛静止在了那一刻。
铛的一声兵刃碰撞之声,陈耀手中的刀顺着云客帆肩膀右侧落了下来,云客帆拔剑格挡。陈耀招招紧逼,显然是想要云客帆的命,叶初阳眼睛猩红像是看一个将死之物一般。他不敢想,若不是莫芊凝及时射出暗器将腰刀打偏,那一刀只怕是要砍在云客帆的身上。
陈耀大喊大叫出来之时,莫芊凝便死死地盯着他。那日陈耀那番浪荡之举还历历在目,她从进来眼神便一直盯着陈耀,本想趁着官差拿人混乱之时,教训他一番。没承想陈耀却夺刀欲对云客帆不利,她赶忙出手相阻。
官差们见状行动,场上兵刃相交之声四起。可不过片刻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陈老太爷喊了一声,“阿耀,”便晕了过去。
在场中人皆膛目结舌,只见陈耀手捂着脖颈之处,鲜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而云客帆的剑尖沾染着的血迹一滴滴落入地下。
陈耀的父母扑上来抱着陈耀的尸体,嚎啕大哭、泪流不止。在场负隅顽抗之人见状均缴械投降,陈家小少爷都被人杀了,可见这二位今日是一定要将在场的人带回县衙审理。
无人注意的角落云客帆拿剑的手还在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波动。他看着陈耀的尸体眼神逐渐迷离,叶初阳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拥入怀中。
叶初阳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在他耳边呢喃着,“阿客,阿客。”身体相拥所散发的暖意,让云客帆渐渐回神。
云客帆回抱着叶初阳,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杀人,此时他还带着点心有余悸之感。可叶初阳抚摸之中的安抚之意,让他心跳慢慢归于平静。
官差押着涉案人员正往出走,杨继看着此刻还相拥在一起的二人,掩饰性地咳了几声。
二人闻声分开,杨继大笑两声,“老夫真是老了,云县令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客帆神色恢复如常,杨继不似刚才笑意,脸色很是严肃道,“云县令本官刚才看在眼里,陈耀招招杀意,你为着自保一时失手也是无奈之举。本官自会如实向圣上禀报,云县令也切记如实上奏才好。”
云客帆盯着杨继看了半晌,这其中真意又如何不明?陈耀之死乃是今日意外,杨继此番话便是告知云客帆,无论他当时杀死陈耀存了何种心思,往京都送的奏折咬死了也只有一句—纯属意外。
云客帆颔首示意杨继明了,杨继望着他长叹一声,眼神中还带着些惋惜之意。陈家乃是百年望族,今日陈耀之死是否意外,来日冲着自己的弹劾只怕也少不了了。
思及此处,云客帆释然一笑,赈灾案顺利解决便是,至于自己日后,那只能等候京都的旨意。
赈灾之案云客帆对于这位巡抚的能力也是刮目相看,知晓此人也绝非外间所说那般。
杨继此番提醒云客帆也知晓字字发自肺腑,因此对这位巡抚大人很是感激,躬身道谢。
杨继转身对着众位官差喝道,“陈耀以下犯上,企图谋害朝廷命官。但念在死者为大,不予追究,尸首便留下给家人以做慰藉。”
巡抚此言一出,便是给此事盖棺定论。陈家众人惊慌失措,害怕波及自身,俱是沉默不语、不发一言。
杨继状似无意间看了陈林一眼,陈林信步上前站了出来,对着众人吩咐道,“先将太爷爷抬回房中让大夫诊治;阿耀的后事要好生操办,管家带着几个人快去购置棺木等丧葬品,后续丧事等明日再跟太爷爷禀报。其余人等先回各自房中,今日诸事,无须议论,先好生休息吧,明日太爷爷醒来,再做打算。”
陈耀的父母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面前倒下,二人失魂落魄的,家中剩余人等此刻听着陈林的吩咐。片刻之中仿佛抓住了主心骨一般,纷纷按照陈林的吩咐先行离去。
官差陆陆续续撤出,一干人等落了狱。各项事务忙完已至子时,不知为何深夜突然骤雨狂风交织。
诺大的雨点冲刷着满地淋漓的鲜血,不多时地上的血渍均已消逝不见。四海山庄的大火在雨中骤然浇熄,四海山庄此时俨然成了一处废墟,守在外间的防隅军看着熄灭的大火长舒口气。
索性大火火势并未蔓延,而这场雨来得更是及时,一夜之间扬州城中仿佛焕然一新。
大雨将此去的一切污秽洗刷,雨过天晴,所有的新生在暗夜之中成长,阳光普照之处,填埋的种子缓缓破土而出。
深秋时节又逢骤雨,外间森寒萧瑟,可里间旖旎风光帐中暖意升腾。在陈家叶初阳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心绪,可到了此刻他如何还能压制地住?
那心脏快要窒息之感仿若还在侵袭着他,而他则如溺水之人一般紧紧抓着云客帆。肌肤之亲、坦诚相见,好似这样才能感受这个人的心跳、存在。
云客帆看向桌边的烛火,叶初阳知其所想,掌风灭了火光,只留下窗边那一盏形单影只,摇曳生姿。
叶初阳眼底装着化不开的柔情,舔舐着云客帆的耳垂,低沉地嗓音轻声说道,“留一盏好吗?我想看着你。”
云客帆眼中盈满了水光,摇曳着的烛火,倒映出床榻间交叠的身影。两道身影极近缠绵,难舍难分,彼此之间喘息声混合交杂。
一开始两人像是借着情事发泄,动作很是急躁。到了最亲密的时候,云客帆的唇边才溢出了点小声地呻吟。
直到后面,叶初阳慢慢掌握了章法,动作温柔轻缓,云客帆也享受到了情爱所带来的极致欢愉。
细密的喘息和呻吟声在房中回荡了很久,柔情却似水长,红烛摇曳渐渐也黯淡下来。
窗外的雨声渐稀,叶初阳心满意足地搂着云客帆,眼神中描绘着此人的眉眼,情不自禁又吻上了还红肿的双唇。
云客帆往叶初阳的怀里蹭蹭,眼角还带着红晕,看着人懒洋洋的。过了一会叶初阳翻身下床,拿出房中备好的清水,给云客帆做了一番清理。
夜深人静,也不好再去吵着小厮,只能等明日再行梳洗。他这一番动作却将云客帆吵醒了,叶初阳轻抚他的背部,柔声道,“睡吧,明早在梳洗好吗?”
黑暗之中云客帆睁开双眼,看着帐顶出神,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杀陈耀是有点私心的。”
他以为叶初阳早已睡熟,可下一刻叶初阳翻过他的身子跟他面对面,亲了亲他的额头,用鼻尖蹭了蹭他,“我明白的,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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