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加重了“认认真真”几个字。
“一个。”曹思甜的回答快得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快到郑小千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这过于干脆利落的答案让郑小千一愣，她下意识地看向对方，却捕捉到曹思甜眼中一闪而过的、与包间热闹气氛格格不入的黯淡。
郑小千还以为是戳中了对方某个尘封的旧伤疤，半是玩笑半是安慰地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曹思甜：“不会吧？你还惦记着初中隔壁班那个打篮球的傻大个儿？”她试图让语气轻松些，“都过去多少年了——”
“不是他。”曹思甜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被风吹落的羽毛，瞬间淹没在包间里残留的音乐和谈笑声中。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纤细的手指捏着老板赠送的饮料杯里的吸管，无意识地搅动着杯底未化的冰块。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微凉的手指滑落，留下一道湿痕。“不过这......”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也是下一个问题。”
于寻舟突然轻笑出声，短促而意味不明。
她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啤酒顺着杯壁缓缓倾入口中。郑小千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身边低头沉默的曹思甜，只当自己确实问到了好友不愿提及的往事。
她随手抽出桌上餐巾纸，“哗啦”一声展开，试图擦一擦桌上的油，也挡住了自己探究的目光：“行吧行吧，不问了不问了，下一个问题！”
轮盘又一次转到到了郑小千，李同意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郑小千，嘴角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小千，老实交代，七夕那晚你是不是跟你的暗恋对象一起去的古镇？”
包间里的空气在李同意抛出问题后骤然绷紧。暖黄的灯光似乎也凝滞了，背景音乐不知何时已被调小，只剩下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郑小千的手指猛地收紧，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仓促掠过，最后定格在于寻舟那双平静无波、仿佛深潭的眼眸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猛地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刚刚倒满的啤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郑小千你真是有够意思，宁愿喝酒都不愿意告诉我们！”李同意气得想跳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的尴尬。
曹思甜连忙点了点手机，然后看向于寻舟，试图转移焦点，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又轮到于律师了，那我来问吧......于律师，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那晚聚餐没来，是不是在跟他一起过呀？”
于寻舟姿态依旧从容，她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任何波澜：“那个人，”她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郑小千的方向，“不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无声的涟漪。李同意张了张嘴，显然还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却被再次启动的转盘电子音打断。
指针又一次精准地指向了郑小千。
李同意眼中瞬间燃起更兴奋的光芒，带着点恶作剧的狡黠，看向刚刚放下酒杯、脸颊酡红的郑小千：“郑小千，该你了！我看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二选一：要么，现在、立刻、马上，说出你那个暗恋对象的名字！要么——”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立刻拿起你的手机，给你那个心心念念的暗恋对象，发一条消息！现在！马上！发什么内容不限，但必须发！”
郑小千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咬着下唇，眼神在桌面和自己的手机之间飞快地游移，泄露出一丝挣扎和慌乱。
几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地、带着点迟疑地伸出手，拿起了自己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亮了她微微发红的脸颊。
“嚯！”李同意立刻兴奋地拍了下桌子，“你果然有暗恋对象！我就知道！”她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喜悦。
包间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郑小千和她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只能听到她指尖快速点击屏幕发出的轻微“嗒嗒”声。
几秒后，一声清晰的“嗖——”的微信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包间里突兀地响起。
郑小千迅速将手机屏幕朝下，重重地扣回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她的脸颊红得厉害，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却固执地抿着唇，拒绝任何人窥探屏幕。
曹思甜的目光掠过自己随意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时间数字清晰地显示着：00:17。
包间里暖黄的灯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出摇曳的光斑，混合着残留的酒气和未散的喧嚣。“差不多了，”她站起身，黑色短裙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今晚就到这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哎呀——下次！下次一定要让所有人坦白从宽！一个都不许跑！”李同意撅着嘴抗议，脸颊上的酒意未散，啤酒的后劲让她站起身时脚步有些不稳，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略显虚浮的声响。
她顺势挽住曹思甜的胳膊，身体大半重量倚靠过去，眼神里还闪烁着意犹未尽、不肯罢休的兴奋光芒。
一行人鱼贯走出包间，楼道里骤然灌入的冷风瞬间穿透薄薄的衣衫，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郑小千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恰好遮住了她依旧泛红的脸颊和耳根。
于寻舟落在队伍的最后面，步履从容，前往结账。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精致手包，从里面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指尖在亮起的屏幕上快速而精准地点了几下，完成了付款操作。
曹思甜走在前面，不经意地侧头，目光扫过身后于寻舟举着的手机屏幕。
微信的界面简洁干净，除了方才的支付成功通知，消息列表顶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新消息的红色提示点，干净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刺眼。
她的目光在于寻舟脸上停留了半秒，对方却仿佛毫无察觉，神色如常地收起手机，又从包里掏出一副小巧的墨镜，动作利落地戴好，深色的镜片瞬间遮住了所有情绪。
夜色浓稠如墨，四个人的身影被昏黄的路灯拉成细长扭曲的形状，投射在冰冷的人行道上，沉默地向前移动。
郑小千的脚步有些凌乱，酒精的后劲和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真心话大冒险带来的冲击让她感觉脚下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手机发送消息时那声“嗖”的轻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又松开，留下一种奇异的、带着痒意的悸动。
于寻舟的声音突然从斜后方传来，带着夜风特有的凉意：“小心台阶。”
郑小千闻声回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墨镜后那片模糊的深色里，她慌乱地移开视线，脚下却真的被不平整的地砖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趔趄。
于寻舟上前一步，动作快而稳，一把握住了郑小千的小臂，阻止了她摔倒的趋势。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于寻舟身上那股清冽的柑橘调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强势地侵入了郑小千的呼吸。
郑小千的脸颊“腾”地一下烧得更烫，她几乎是立刻挣脱了对方的手，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说完便像受惊的兔子般，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刻意拉开了距离。
曹思甜走在前面，将身后这短暂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看着郑小千略显仓惶的背影，又看了看于寻舟重新插回西装裤口袋的手，以及那副在夜色下更显冷硬的墨镜。
夜风带着凉意卷起郑小千的衣角，她把脚步虚浮的曹思甜和还在嘟囔着“下次继续”的李同意塞进出租车后座。
关上车门，她转身，动作带着几分酒后的突兀，一把抓住了正要抬手拦下一辆车的于寻舟的手腕。
黑色西装袖口下露出的肌肤带着温热的体温，于寻舟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道拽进了旁边刚刚停稳的另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向阳小学。”郑小千的声音里裹着明显的醉意，吐字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
也许是这个点去一所小学门口着实有些太奇怪，司机透过后视镜飞快地扫了她们一眼，目光在两人还未来得及松开的手腕上短暂停留，最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静，只有车载电台里流淌着一首旋律舒缓的老歌。于寻舟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霓虹灯切割得光怪陆离的街景。
郑小千像是突然被什么烫到一样，倏地松开了手。她低头在随身的挎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小盒薄荷糖。狭小的空间里，铝箔纸被用力撕开的“刺啦”声显得格外清晰。
“给。”她递了一颗给于寻舟，自己也迅速咬开一颗含进嘴里，清凉的气息瞬间在舌尖蔓延开，“醒醒神。”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糖粒滚动的声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