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冉蔚之划破指尖,落下一滴血。
鲜血沿满地阵纹晕开,阵纹明起,疯狂汲取着布阵者的灵力。冉蔚之银面下的薄唇愈发无血色,他仍神色不动,只是召动阵中灵力于此汇聚。
问飞鸿疑惑道:“师兄,这是什么?”
“溯源之术。”风烟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变幻的阵纹,“逝者如斯夫,追溯过往是逆天之理,因此此术伤身,少有人用。”
冉蔚之周身灵力逸散,他一时脱力跌坐在地,跟他同道前来的侍女赶忙来扶,不忘送上一盏温茶。
阵中灵气向前倾聚,钻入尸首七窍之中——这是即将下葬的死于窃斧贼人之手的一名仙盟弟子,事发时,便是他守在神兵金恩前。
灵力游走皮下经络一周,由七窍再吐,凝成一道昏暗图景。
风烟蹙眉:“苍澜?”
杀人夺宝者面有暗痕,算是一张好认的面容。风烟此言一出,任平生也注意起来,“风泉主认识此人?”
风烟压下神情,淡然道:“算不得,不过是有一面之缘罢了。此人常出没于西北之地,拜一邪徒为师,倘若仙盟能捉住此人,也算是除害了。”
问飞鸿却知这名字耳熟,断不是风烟此时说的这么回事。他莞尔道:“既然已知此人面目,不如我这便去请官府相帮,盟主意下如何?”
仙盟与官府的关系微妙,倒不如飞雪城好说话,由问飞鸿去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任平生颔首,派出任舟与问飞鸿同去。
阵中灵力一凝即散,冉蔚之以袖覆面,在侍女搀伴下一拜,“事已毕,还望任盟主勿忘所诺。”
他手捏一块锦帕,沾洇着点点血星。任平生对他客气许多,派人送他出府。
那名弟子的尸身也被人收拾了,任平生做主,好好安葬下去。他们几人口风紧,仙盟丢失神兵之事至今不曾外传,厅上也无旁人,任平生便与风烟直言道:“先前泉主特来提点我,怕是早有猜想吧。”
“我哪有这本事,猜得见这些。任盟主未免太高看我。”风烟笑了声,“只不过风波不定,多几分警惕罢了。”
仙盟备下的自然是好茶,风烟不禁多尝几口,“往后任盟主如何?派任舟往西北去?”
“正有此意。”任平生将一张字条摁在桌面上,推至风烟盏前,“泉主可知此事?”
风烟捏起字条扫了一眼,神色不改,“仙盟消息果真灵通。任盟主如此卖我个好,我没有不接的道理。替我那师弟谢过了。不必担心,我本就有去西北走一圈的意思,任小公子之事不过举手之劳。”
任平生:“那就拜托二位了。我就这一个弟子,要他独自历练行事,到底有些不放心。”
风烟摆手,“无妨无妨,区区之劳,我也乐得能有些事干。这边就交由问飞鸿吧,我先回去歇息片刻,不妨碍任兄公务。”
他将那字条捏在掌中,回客栈后,索性拿只茶杯压在案头,叫问飞鸿一回来便能见得。
前日与任平生说过后,任平生便亲自请了冉蔚之来,给足面子。冉蔚之似乎对这些不甚在意,爽快应下,甚至动用这种自伤的术式,叫风烟也有些意外。
不过任平生竟然给出此物,倒是叫人意外。风烟素来对任平生印象不差,而问飞鸿又与他亲近,自然又对这位清正的任盟主好感几分。
“师兄已回来啦。”
问飞鸿推门而入,腰上环珮与秋鸿刀柄相碰而鸣,清脆悦耳。
他一进门便看见风烟留在桌上的字条,不解道:“这是?”
风烟人在榻上,也就是问飞鸿来了,多打起几分精神,“不日便动身吧,除却苍澜之事外,你可知西北之地有秘境即将出世?”
问飞鸿:“嗯。飞雪城的使者与我提过。”
“是此人遗府。”风烟扬扬下巴,示意问飞鸿字条上内容,“任平生给的。”
天下秘境众多,但大都是凶险之地,毕竟机缘同在,有胆识者得。倘若能提前知晓秘境的真实身份,便能轻松不少。仙盟耳目灵通,能先一步得知并不足怪。
“师兄之意是……”
“任平生应当是要我们多帮衬他那弟子些。”风烟笑笑,招手叫问飞鸿坐上榻来,“爱子心切么,可以理解。虽说我一把年纪了还掺和这些个秘境着实不像话,但你多去转转也无妨,我权当陪你。横竖追捕苍澜该往西北去,顺道探个秘境,也不是什么大事,若能得些好东西更是意外之喜。”
“说到苍澜,我正想问师兄呢。”问飞鸿勾住风烟小指,“这名字听着耳熟,当真是花月姐姐之子吗?”
“**不离十。”风烟挑挑眉梢,“当初花月与我们别后,追着苍澜去了西北。我们如今往西北去一遭,说不定还能见着她呢。况且——”
问飞鸿垂眼望着风烟指尖,轻轻把弄着,静听风烟下言。
“苍澜与先前挑衅飞雪城的那个苍霖师出同门,都根于西北,若能一锅端了,也算是做点好事。”
这样一看,飞雪城与仙盟也是同病相怜了。问飞鸿往床榻中挤了点,腻在风烟身旁,“师兄人在雪原那么多年,竟也了解这些。”
他自下而上望着什么人时,眼波中总水光泛泛,极艳极柔,仿佛将一腔真心坦诚剖陈在前,叫人不忍触伤。
风烟屈指蹭过他眼睑,又轻点问飞鸿如峰高挑的眉梢,笑道:“旧事罢了。我不曾与苍澜交手,都是花月从前说与我听的。”
问飞鸿:“我也许久不见花月姐姐了,若能遇见倒是幸事。”
风烟勾挠他下巴,“一口一个姐姐,你倒是嘴甜。”
问飞鸿还那般望着他,又弯弯眼尾,如野狐似的狡黠,“师兄喜欢?”
“好了,已被你甜晕了头了,歇歇吧。”风烟将他摁下,自己也躺回枕上,“若有什么安排需与任平生说,便由你去了,我可不管。”
他将安神的香囊悬在床头,被褥一卷,便又倒去睡了。留问飞鸿一人独自撇撇嘴,搂着风烟挤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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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先遣任舟去追捕苍澜,问飞鸿与风烟二人明面上不直接插手此事,而是慢一步往西北去,等着看那处秘境何时出世——免得叫旁人见了奇怪,何事要叫辉元三派一同掺和?
风烟手捧旧卷,倚栏而望,有落叶飘沾发间也无妨。他手中还提着支紫豪,偶尔在纸面勾画几笔,一派风流文人姿态,“西北之地没什么大的正统门派,毕竟从前乃是魔宗地盘,白骨满山。九峰塌后,西北之地仍然荒芜混乱,即便有仙盟接手也难根除其患。”
马车中有阵法庇护,不怎么颠簸,问飞鸿便为他研墨,自觉也是“红袖”添香上了。
“这遗府主人也难论正邪,人称‘百灵君’,擅御走兽鱼鸟,即便是开智灵物也可御使。秘境中有些什么也未可知,多个心眼总是不错。”
风烟撂了手中书,被问飞鸿捡去一观,多是些潦草写就的诗句,笔触散乱,叫问飞鸿也没能全然看懂,“师兄这是在写什么呢?”
“怎么?准你感怀伤时,不准我随便写两笔?”风烟瞥来,“我也多年不来此地了,见到旧光景,难免感慨。想当年,行至此地时便能望见魔宗九峰,如今也该湮于尘沙了。”
“那时候师兄是什么年纪?”问飞鸿收起砚台墨块,擦净指尖墨迹,坐去风烟身边,“与我如今差不多么?”
“嗯……”风烟思量片刻,应道,“是差不多,约莫还要大上几岁。若不是年轻,谁干直撞人家老窝这种蠢事。”
问飞鸿奇道:“莫非换作如今师兄便不会这么干么?”
风烟:“如今那就不能叫蠢事,那是有备而来,直捣黄龙。”
问飞鸿笑起来,与风烟靠作一团,扰得窗上铜铃叮当响。
他二人独处时,问飞鸿往往一刻也不愿离,恨不得直接黏在风烟身上似的。风烟笑他幸好还知晓避着点人,否则叫飞雪城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风烟遭他压着了腰,连忙讨饶叫问飞鸿快些起来,实在是不比他们年轻人,没那么硬朗的身子骨。
“嗳,这酒倒是香。”风烟揭了帘子,遥望见酒家旗,忽起了兴致,“躺这么久也累了,下去看看罢。”
问飞鸿没好气道:“师兄怎么又馋上酒了,多饮伤身。”
“我哪算多饮了,少絮叨。”风烟一指停了车马,推门而下,奔酒家而去。
他寻旗至酒家,虽说破檐漏瓦,但酒香着实勾人。荒郊野岭之地也只有这么一个歇脚之处,风烟扫了一眼,竟有三两修士,或许是闻秘境之讯而来。
风烟也未太担心,他走了这么些年,小辈未必能认出他来。
他至柜台前,放下银子,“老板娘,这什么酒竟如此好香?”
“独我家的方子,便是京城也喝不着的!”老板娘放下手中酒坛,抹了把额汗,“给你来一碗?”
风烟笑着应了,这时正巧问飞鸿也跟了过来,唤了声,“师兄。”
他半回首,余光却意外瞥见——老板娘在乍见问飞鸿时,骤然变了脸色。
隔日更 腱鞘炎严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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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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