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色中突兀响起,惊扰了栖息在芦苇丛中的水鸟,它们扑腾着翅膀纷纷飞散。沈金宝眼神坚定,果断地按下了机关,二十道火星如同灵动的火蛇,瞬间窜向灯芯。河面刹那间被点亮,宛如繁星坠落人间,琉璃莲花随水波荡漾而绽放,金粉描绘的“金宝”二字在水面闪烁,仿佛揉碎的星辰在水中摇曳。她紧握手中的算盘,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灯阵中央。那里,一艘特制的莲花舟静静漂浮,舟中放着她的“突围披风”,这件披风内衬以金叶子精心拼成了一张地图,清晰地标明了通往西角门的路线。
然而,就在灯阵即将聚拢的刹那,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数十道黑影破水而出。沈金宝瞳孔骤缩,只见管家王福站在一艘画舫上,手中举着她写给西域巧匠的密信,信纸上“莲花灯、烟花、西角门”等字样被红笔圈得醒目。
“小姐,”王福的嗓音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每个字都携带着家族律令的重量,“老爷有谕,倘若今夜‘莲花灯舰队’胆敢逾越护城河一丈之界,明日晨光初照时,您便需移步账房,细细梳理那西域商路上堆积如山的账册。”言罢,沈金宝手中紧握的算盘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险些脱手。三千本账册,如汪洋大海般的数字,若要她一一核查,怕是要耗费整整两年的时间。她望着周围如临大敌的暗卫们,心中灵光一闪,果断地将手中的算盘高高抛向空中——算珠四散,在灯笼的映照下,划出一道道金色的美丽弧线。
“哎哟不好!小姐竟使出了‘金钱镖’的绝技!”一名家丁的惊呼划破夜空,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慌乱的涟漪。众人闻言,神色骤变,如同受惊的鸟群,四处奔逃,急寻遮蔽之所,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沈金宝瞅准这千载难逢的契机,眼波流转间透着机敏,她轻巧地一提裙摆,那精心匿于繁复裙撑之内的微型烟花筒便悄然显露。没有丝毫犹豫,她纤指一弹,引线应声而燃,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绚烂至极的金莲花在幽邃夜幕中傲然盛开,犹如天界遗落的瑰宝,璀璨夺目,将周遭的一切纷扰都映衬得黯然失色。
那金光闪闪的瞬间,宛如无数金色星辰破空而落,不仅照亮了夜空,也映亮了沈金宝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那笑,自信而不失狡黠,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即便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过是她精彩布局中的一环罢了。
然而,她所预想的混乱场景并未如愿降临。那些暗卫们犹如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铁,训练有素,反应迅捷,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他们不假思索地举起盾牌,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火星四溅,纷纷撞击在盾牌之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声响,宛如夜空中不期而遇的烟花,绚烂而短暂。
沈金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精心筹谋的“烟幕弹”计划,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化解于无形。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悄然涌上心头,如同寒冰般侵蚀着她的骄傲与自信。此刻,翠微的话语突然在脑海中回响:“小姐,您那些自鸣得意的‘江湖奇招’,在老爷眼中,或许只是孩童的嬉戏罢了……”
管家王福缓缓踱至她跟前,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拾起那不慎遗落的算盘,双手恭敬地递还给她。就在这刹那,一阵微风拂过,竟从他宽大的袖口带出一张薄薄的纸笺,轻轻飘落在地。沈金宝目光敏锐,一眼便捕捉到了那纸上的笔迹——那是她昨夜趁着月色,悄悄潜入账房,一笔一划,饱含决心写下的“突围计划”,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穿透纸背。然而,此刻这些字迹间,已被朱砂细细密密地圈点批注,无一例外地标注着“不可行”。
“小姐,”王福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与叹息,“老爷说,若您心中那出门的念头实在难以割舍,明日倒是个机会,可以随着家族的商队,前往城西的米市进行一番考察……”
“我不去!”沈金宝跺脚,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差点摔倒。翠微慌忙扶住她,却听见自家小姐嘀咕:“这次不过是试水,待我改良了烟花引信,下次定能成功……”
是夜,沈府的闺房之中,烛火摇曳,生生不息,一直燃烧至寅时。沈金宝正专注地趴在案几之上,在崭新的羊皮纸上勾勒着改良后的莲花灯图样,案边还摆放着一盘吃了一半的玫瑰蜜饯,散发出阵阵甜香。翠微轻手轻脚地走进房内,只见沈金宝眼下的金粉已然糊成一片,仿佛是不小心碰翻了颜料盒一般,色彩斑斓却又略显凌乱。“小姐,时辰已晚,您该歇息了。”翠微轻声细语地提醒道。沈金宝却依旧沉浸在思绪之中,头也不抬,笔尖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急速地描绘着:“再稍等片刻,我刚刚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若是将烟花引信替换成西域的‘慢燃线’,便能够巧妙地错开引爆的时间,届时……”,她的话语中满是对新设计的期待与憧憬。
忽然,她停下笔,从锦囊里摸出本小册子,封面上用金线绣着“江湖手札”四个大字。她咬着笔杆想了想,蘸着金粉写下:
《江湖手札》第一页
今日莲花灯舰队出征,虽折戟沉沙,却勘破商队暗号玄机——每盏灯底的纹路竟与爹爹账本上的密号一致!定是王福那老东西告密!
不过没关系,我已在烟花火星里藏了新暗号,三日后酉时,朱雀街糖人摊见!
对了,今晚用算盘当飞镖时,竟悟出“金珠十八式”第一式,可惜没来得及施展。待我练熟,定能成为江湖上第一个用算盘当兵器的侠女!
写完,她吹干纸上的金粉,忽然想起什么,又在末尾添了句:
附:波斯夜光粉果然好用,就是沾在脸上很难洗,明日得让翠微去买十斤玫瑰花瓣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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