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最从z市飞回了a市,随便开了家酒店暂住。
这是四年以来的第一次——他不必回到裴佑廷那幢华丽的金丝笼,而是自由地找了个歇脚的地方。
当他推开酒店套间的房门,看清里头简洁的陈设时,竟然久违地松了一口气,可逐渐的,另一种陌生感又如影随形地攀附了上来。
姜最下意识的将面前的一切与他记忆中的别墅相对比,仿佛在他的潜意识中,那栋华美的楼,已成了他的家。
习惯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
姜最放好行李,又在浴缸中放好了热水,还没等脱了衣服躺进去好好享受一番,手机铃声便在此时此刻突兀地响起。
任谁的心情在此时此刻都不会美妙的,姜最一颦眉,轻轻地"啧"了一声,虽有不耐,却还是抄来手机按了接听。
"你好。"他没什么温度地开口道。
来电人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对面便是一片嘈杂,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个中年女声道:"喂,您好,这里是xx医院,请问您是林燕女士的家属吗?"
姜最呆了一瞬,然后踩着酒店拖鞋往外走去,他握紧了手机,有些焦急地回答:"我是,请问我妈妈她……"
"不久前她在路边晕倒了,是路人打的120才将她送到医院来。"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先来趟医院吧,有些情况得当面说。"
姜最忙不迭的应下,然后开着车火急火燎地往目标医院赶去。
医院走廊间人头攒动,姜最戴着口罩帽子穿过人群,才摸到林燕所在的病房,他匆匆地推开门,抬眼看向病床上的女人,"妈。"
林燕半躺在床上,头戴着一顶毛线帽,整个薄的像一片纸,面露疲态,听见了姜最的声音,才强撑着睁开眼皮。
姜最放在门把上的手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他微微张着嘴,唇嗫嚅着,声音略颤抖,"妈?"
他大步走过去,想握住林燕枯瘦的手腕,"你怎么……"
林燕抬手拍拍他的手背,然后扭过头去,像在刻意回避。
姜最无法,只能抬头看向站在病床边的医生,目露急切,"医生,我妈她这是怎么了?"
医生的表情凝重,不容乐观,她沉沉地看向姜最,"你妈妈被查出肝癌三期,你知道吗。"
刹那间,姜最像是一株被劈死在原地的树,他木楞地看向林燕,声音发颤地不像话,"什……么?"
林燕微微抬头看着他——她的容华不再了,只剩下满目悲凉。
医生带着他往外走,"这样,你先冷静一下,到外面来说。"
"我翻看了一下她的病程记录,发现她最近都没在接受化疗……肝癌三期这样的情况,尽管痊愈的可能性很低,但是积极治疗的话,还是能延长寿命一至两年的。"
她说,"更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和相关科室的医生沟通,家属平时也要多多关心病人的心理状况。"
姜最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他回到病房,与干瘪的林燕四目相对,姜最只觉得他心中的痛苦仿佛要翻涌喉头,连声音都是说不出的苦涩,"妈。"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姜最几乎有些细微的哽咽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在z市的时候跟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为什么你一次都没提过?!"
"刚刚医生和我说了,如果你积极治疗的话,还能……"
林燕突然的动作打断姜最的话,她一把摘下头上的毛线帽,露出毛发稀疏的,可怜的发顶,"半年前查出来的。"
"我也不是没治疗过。"
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之前的化疗什么的,都是裴佑廷让人安排的,据说是业内最好的医生什么的,我不清楚……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用。"
"他知道?"姜最差点破了音,"他居然知道?!"
林燕说:"是我让他不要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姜最目光沉痛地看着她,"而且,为什么不继续治疗了?"
他想起来什么,瞳孔一缩:"我和他……是不是因为我和他断了,所以他撤回了那些医疗团队?"
"这个不要紧的。"姜最十分慌乱,"我有积蓄,可以继续治疗的,妈我们……"
"不是,都不是。"林燕看起来极其疲惫的样子,"是我自己不想治了,姜最。"
"妈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我觉得,这可能是天意吧。"
"妈知道你跟你爸不一样。"说到姜浩明,她的眼中流过显而易见的痛苦,"我知道,你当初是为了我的心源,才跟了人家。"
"我恨这档子事,可你是为了我,我没法苛责你,我也没脸苛责你。"林燕说,"可是……也许是我太犟了吧。"
她的目光,轻飘飘的,可落在身上时,又变得好沉,"你像我,也犟。"
他与生俱来的理想主义来源于父亲,刻在骨子里的固执与悲观来自于母亲。
"我真想告诉自己,拿了好处就不要又当又立,可是我真的……实在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林燕低声的说,"这个癌症,蛮好。"
"天意不可更改,我硬生生地撑了四年,现在老天要把我的命拿走了。"林燕抬手抚摸姜最的脸,"你就当妈妈在赎罪吧……还有,分开好的,和那样的人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就算你爱他,也是一样。"
姜最下意识反驳,"我不爱他。"
林燕凝望着他,目光明静,她没反驳姜最的话,只拍拍儿子的手背。
"妈妈这些年,对你太刻薄了。"
老天是如此的残忍无情,好像世间万物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姜最瘫在驾驶座上,昂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着雨一滴滴砸落在车窗上,迸裂成湿亮的一滩水。
车子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跑着,姜最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他的心又闷又痛,视野前的一切都变得好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要去找谁,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开进了二环。
那栋华贵高大的别墅就这样趾高气昂地伫立在那里,找不出一丝的错误,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莫名其妙地,姜最停了下来,他望向那厚重昂贵的门——然后那门就被推开了。
推——开——了。
姜最的心重重一跳,然后又像石头一样坠落下去———他看见了裴佑廷,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捂着脸,似乎在哭,肩膀一抽抽的,很脆弱的样子,而裴佑廷无奈地看着她,他拍拍她的脊背,递给她一把伞。
电光火石之间,姜最想起杀青宴上苏乐言的话。
他说裴佑廷在相亲。
姜最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落下来,沾在唇角,又咸又苦的味道——然后,他踩着油门,车子飞驰着离开了。
车轮碾过水洼,噼啪地响。
这突兀的声响吸引了门前女人和裴佑廷的注意,裴佑廷下意识跟着抬头看去,车窗上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模糊的,熟悉的侧脸,等要再看时,却早已没了那个机会。
裴佑廷无法克制自己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如果不是女人高昂的哭声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说不准他会魔怔般开车追去。
他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看向身边的女人,"小姐,别哭了,我这几天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可能和你结婚,我是gay,而且我有喜欢的人。"
姑娘还在哇哇地哭," 可是咱们这个圈子里,只有你家能接受媳妇儿不生孩子,我不想生孩子……"
裴佑廷心系姜最,不是很有闲情雅致安慰年轻姑娘受伤的心,为了早点将人打发走,他点开微信,将严文赫的个人名片给人推了过去。
姑娘接受到新消息,抽噎着点开了,然后声音哑哑地问他:"这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裴佑廷说,"他和我一样,也是丁克,实在不行,你们俩处处看,回去应付应付吧。"
姑娘有了新的选择,登时就不哭了,擦干净眼泪,笑盈盈的样子,"诶,这就好了,谢谢你啊裴哥,那我一会给裴叔叔打个电话,就说咋俩黄了,怎么样?"
裴佑廷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话。
送走了人,裴佑廷便回了别墅,他点开和姜最的聊天框,打了一大段字,又犹犹豫豫地删除了,最终将手机扔到一旁。
裴屿茂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才给裴佑廷打过来的电话。
裴佑廷接通了,而对面则意简言賅,"你现在过来,到老宅来。"
如果今天只是裴屿茂一个人——那么裴佑廷是绝对不会去的,可是老宅,即是他爷爷裴老将军,裴海德的家,裴佑廷再怎么混蛋,也不可能违逆这样的长辈。
裴家老宅在恭王府附近,年数很久了,古朴中不乏威严气派,门口有警卫员守着,见来人是老将军的亲孙子,才闪身放人进去。
裴佑廷一走进去,也是一愣——大堂里头坐着的人不止他爸还有他爷爷,连他大伯也在。
"佑廷。"他大伯招呼他,"坐,吃饭了没啊?"
"大伯,爷爷,吃过了。"裴佑廷规规矩矩的叫人,只是对他爸,便只是轻飘飘地瞟了一眼,装没看见。
裴佑廷小时候是他爷爷跟大伯相继带大的,感情非常深厚,非常人可比,长大之后,也只听得进他们的话。
裴屿茂坐在那里,一张脸板着,"小茜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和你没谈拢。"
裴佑廷嗤笑一声,"我早就说过了,是你不信。"
"她还说。"裴屿茂语气冷硬,"你说自己是同性恋,心里还有人,所以不可能跟他结婚。"
裴佑廷大伯在边上唱红脸,"佑廷,大伯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呢,对婚姻这种事儿啊,都多有抵抗,但是你找这样的借口,是不是有些……"
"不是借口,他说的就是实话。"也在这时,裴佑廷扔下了这样一句话,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
裴屿茂眯着眼睛看向他,声音更沉,"你说什么?"
裴佑廷毫不畏惧地看向他,"我说,我是同性恋,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我不和女人结婚。"
咚。
接下来回答他的,则是拳头砸在面上骨头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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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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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渣攻又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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