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初尧是真的难受,付奕铎任他抱着,没有推拒也没有回抱。
默数六十下之后,他说:“一分钟到了。”
“嗯。”华初尧轻笑了声,从他身边离开,站直身体揉了揉眼睛,“昨晚抓贼了,从窗户跳出去的,回来打你的电话打不通,你把我拉黑了,就只能坐外边了。”
付奕铎默了片刻,“发烧没?”
“你摸。”华初尧把额头凑过去,见缝插针地想要亲密。
付奕铎有点犹豫,最后还是抬手摸了一下,“没烧,回屋去睡会儿。”
“嗯。”华初尧点点头,转身拿上墙角的画和电脑抱进怀里往屋里走。
付奕铎盯着他,注意着他的所有动作,当他抱着画背过身去,身后一长道泥渍刺了一下付奕铎的心。他不由得出声,“你不也把我拉黑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就……”
“我没有拉黑你!”华初尧着急拿手机,怀里的东西往下掉,又手忙脚乱地想要抓,结果所有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他率先捡起画,再抓起手机点开翻找通讯录,凑近付奕铎时还嫌弃地上的电脑碍事轻轻踢了一脚。
“你看……”华初尧看着手机屏幕,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付奕铎的号码界面最底下分明是[取消阻止此号码来电]。
“……那个……不是,可能是我哪次喝酒喝晕了。”华初尧心虚地点了下[取消阻止],然后火速锁屏把手机揣进兜里,“该你了,手机拿出来,把我从黑名单里边拖出来。”
“现在精神好了?”付奕铎扫他一眼,慢吞吞拿出手机操作好,“行了,先回去睡。”
“好。”华初尧像是完成一件大事,喜笑颜开,满足地回屋上楼。
没多久云乾就给回了电话来,说那贼是135号田家的大儿子。这人在村里还算有名,是“出息人”,在这样的地方能考上大专都够家里热闹许久了,这田家大儿子还考到了成都的好大学去,但是后来如何也没听说,反正就见着他回村里住着了,算算日子,大学四年也没读完。
付奕铎听到云叔说起这人,脑子里就浮现出那个大男孩的模样,他记得以前有次替他妈妈送特产来,笑嘻嘻的,有点…像他大学时候的样子,想到这男孩变成所谓的“贼”实在有些难过。
店里没客人,自然没什么事,画室前两天请了假还没销假,华初尧也睡觉去了,这想一圈他好像无所事事,便去拿了一本新的素描本和铅笔出来。
他一向画景不画人,当然除了华初尧。
他觉得人是多面的,太复杂了,难以用画表现出来,唯一画过的华初尧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够看到华初尧的各个面,他一张张画下来就觉得很有趣。
然而现在他突然想画一画那个男生。
他记得那个男生的眼睛,很亮。画了一上午却始终画不出想象中的感觉,纸张翻过一页又一页,大多数的画都只有一个轮廓和一双缺了点什么的眼。
“你为什么不就先画其他五官,最后画眼睛?”
声音从身后响起,付奕铎立马停笔转身望过去,“你醒了。”
“恩。”
华初尧显然已经洗过头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感觉鼻子有点堵,你给我找点药吃,估计又感冒了。”
“恩。”付奕铎放下画本起身,“你自己摸摸额头,确定没发烧吧,前两天的才好,再发烧得去医院检查一下了,别得肺炎。”
“没烧。”华初尧变成付奕铎的尾巴,走哪儿跟哪儿,“你刚刚画的是谁啊?怎么画别的男人。”
“就你凌晨抓的那个,他……就感觉挺遗憾的,想把记忆中他比较好的样子画下来留下来。”付奕铎一边翻药一边回,“就这三个村里,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大学生,没想到变成这样子。”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突然想多说几句。此情此情像是回到了以前时不时和华初尧分享的时候。
华初尧歪头想了想:“我记得你以前说你不画人物是因为人的多面性,那为什么放到这个人身上就觉得遗憾了呢?大学生并不能代表什么,也只是他其中的一面,他的性格取决于天性和原生家庭、还有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的交际环境。”
付奕铎愣了下,点点头。
“你想画好他,为什么不去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华初尧见付奕铎疑惑地看过来,耸了耸肩,“你可以问问那位姓云的警察看能不能见一面,也许会给你那幅画的答案。”
“恩?”
“他偷东西一直金额不大,不然也不会在一天偷一家这样频繁作案的情况下,警察一直没有开展调查,前边偷的那些肯定不是钱,而且你说他考上过大学,但凌晨我抓到他的时候,跟我都没说普通话,嘟嘟囔囔的都是方言,听不太清那种。你去见见他或者问一下情况,也许就能画好那双眼睛了。”
“算了吧,为了一幅画,没必要,我本来也只是想画我记忆中的那一幕。”付奕铎将药从铝板里挤出来递给华初尧,又帮他倒上水。
华初尧一一接过,服下药。付奕铎又把空杯子拿回去,华初尧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付奕铎抬眼对上他的眼睛,“恩?”
“朵朵,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啊?”付奕铎茫然。
“恩~我很喜欢你主动帮我倒水,喂我吃药。”
“……”付奕铎闻言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空水杯。
“我错了错了,你别生气,我不该戳穿你关心我的好意!”
华初尧越说越过分,付奕铎扭头就走,他连忙追上去,“我知道你不是习惯性地做这些,只是在出神想那个人那幅画。朵朵,去看看吧,真的,好好画一幅人物,除你老公之外的人物画。”
“……”
华初尧的话真就只能听半句。
在他的游说下,付奕铎给云乾打了电话,云乾问了缘由表示了同意,两人决定吃过午饭之后去派出所。
云乾之所以同意,也是因为他内心希望这个孩子能变好,不管犯了什么样的错,只要打开心结,总会好的,而且算起来犯的错也不大。
付奕铎两人出发晚了一些,因为华初尧遇到点工作上需要处理的事,临时开了个视频会议,开会的时候才发现电脑被摔破了一个角,还好不影响使用。
而付奕铎也趁着这点时间画了一个轮廓,没有眼睛和嘴的一张肖像画。
其实他本可以自己去,但想到一个人去派出所莫名有点怂,硬是胡扯几句等着华初尧结束后一起。
这让华初尧高兴得像是孔雀开屏。
付奕铎懒得搭理他,由着他自我沉醉。
云乾见到华初尧还是透着一股嫌弃,虽然嘴上表扬着他不顾英勇抓贼,问候着他有没有受伤,但华初尧能感受到云乾有种护犊子的意味。
在从前厅转去后面拘留室的路上,华初尧扯了扯付奕铎的袖子,小声问:“这云叔知道你我关系?”
付奕铎摇头。
“那是…知道你性向?”华初尧又问。
付奕铎想了想点了下头。
华初尧恍然大悟“啊”了一声,引得走在前面的云乾看过来,那眼神透着四个字——生人勿进。
这感情是把付奕铎当儿子了?也不至于吧,看付奕铎的态度,也没见有多亲。
“才来这儿的时候被人骚扰过,人是云叔逮的。”付奕铎思索了会儿还是解释了一句。
华初尧当即瞪大了眼,“性骚扰?”
“唔,算不上吧,一点小事,回头再说。”
华初尧看了看周围,确实不是个什么说话的好地方,他只能憋着火闭上嘴。
因为华初尧这笔账没算上,田维浩的偷盗总金额不大,算下来就是昨天上午偷的一台笔电,所以只会处以拘役管制,会面不严格。
又因着华初尧这层被盗人和抓贼人的身份,有的问题问起来还挺容易:“你从后门溜进来,又趁着我下楼溜进我房间,不怕被我发现吗?”
“怕。”田维浩垂着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摸上楼去?”
田维浩没有立即回答,抬起头看了眼华初尧,又看向站在旁边一直在观察的付奕铎,半晌才用普通话说:“前几天我看见你拿着他的画。”
“恩?”
“你从橙子画室出来,拿着他的画。”田维浩又重复了一遍。
…
付奕铎回到家之后,怎么也下不了笔再画下去。那一句话,他就明白了曾经那双眼睛里是什么,并不是他以为的青春,而是能够短暂掩藏阴霾的希望。
付奕铎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成为别人所仰慕的对象。
田维浩家里的条件并不足以支撑他念大学,到了大学之后,所有的差距都体现出来,他除了比别人更努力没有路可以选,而他从邻里听来大家对初来乍到的付奕铎不怎么好的评价时,就想见见和自己同样负重心理的人。
但阴差阳错,去见他的时间一推再推,真见到的时候付奕铎已经走出来了,他看到了付奕铎的画,一幅画竟成了支撑他继续在大学熬下去的理由。
不过后来还是可惜了,他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一件件小事都像是蝴蝶效应,最终的结果并不如预料中的那样。
“其实也算是冥冥之中吧,最后把他从这条道路上拉起来的也正是你那幅画,要不是他拿走你的画,我也不会追出去。”
“恩,我只是有点震惊,也有点……难以言说。”
“我懂。”华初尧揉了揉他的头顶。
柔声的两个字让付奕铎纵容了头顶的手掌,他的水平谈不上是画家,但每一幅画都希望得到赞赏,还包括他这个人很需要得到认可。
不管是田维浩从他的画中得到希望,还是华初尧的“懂”,都戳在了付奕铎的心尖。
晚上付奕铎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华初尧确认他只是在思考作画而不是胡思乱想便放心地没去打扰他。
付奕铎打开了大窗户边的一盏落地灯,这落地灯是暖光,没什么照亮的作用,所以他平时不怎么用,只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打开盯一会儿,能缓解情绪。
他坐在床沿,脚下踩着他涂鸦过的特地放在床尾木箱子,一手抱着素描本,一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灯盏。
下午自以为清晰的形象渐渐被取代,那双清凉的眸子里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许久他才动笔,在之前的那个轮廓里添上了眼睛和带着笑意的嘴。
等他画好,揉着后颈抬头时,猛地被窗外的景象吓了一跳。
华初尧站在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隔得老远的路灯让他周身镀了一圈毛边光影,再经过屋内落地灯的投射,隐约有个鬼影子落在窗玻璃上,画面本就足够刺激,他的怀里还捧着一大束粉白相间的玫瑰。
付奕铎:……
这大晚上的是要演什么恐怖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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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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