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杏眼圆睁，眼中满是狐疑。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要一起吃饭？
霍北顾敛了随意的神情：“两家的孩子一起逃课，出去打仗。”
元嘉下意识点头。
霍北顾认真道：“所以，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元嘉：“……”
刚才在老师面前，怎么没看出霍北顾这么关心侄子？
元嘉心里嘀咕，吃饭的话，没必要。咱们仨一起吃饭，我怕你到时不想和我聊你侄子的问题，而是想和我谈谈你前女友的事情……
元嘉强行挤出一丝笑，飞快说：“星洲小叔，我一会儿还有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实在没法和你们一起吃饭了。我家儿子，我回去肯定好好管教，绝对不让他再和星洲一起逃课打架。饭就不用吃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着急，我先走了啊！”
元嘉连气儿都不喘，一口气把所有话说完。不等霍北顾有所反应，掉头就走。
全程僵着脖子，以最快的步速走出男人的视线。
徒留黑色尖头皮鞋在棕红色的塑胶地面上踟蹰。
橘红色的背影渐渐变小，缩成影影绰绰的一小团，消失在灰突突的转角石柱旁。
偌大的操场在这一刻，真正变得空荡荡了。
只有，他和耳边呼呼作响的风。
一种无力感从天际的灰白中升起，袅袅飘摇，在西坠的太阳和东升的月亮间弥漫开来。
霍北顾望着远方，却似乎什么也没放进眼里……
***
霍北顾掏出烟盒，却瞥见霍星洲还在身边。掩在兜里的手松开，早已被捏扁的烟盒坠到黑暗深处。
“叔叔，我们回家吧。” 霍星洲觑着神色晦暗的男人，怯怯问。
霍北顾没说话，转头看向霍星洲，从头到脚慢慢扫过一遍。
霍星洲被看得浑身发毛，正担心他小叔要打人，却见他小叔转过身，走开两步。
背对着他拿出手机，开始按号码，打电话。
霍星洲一愣，不骂他了吗？这时候，要给什么人打电话？不存号码，但能记住，是不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小情人？
他的脑补越来越疯狂，奔向不知何处。
霍北顾的手机终于被接通。
他开口喊了声“爸。”
霍星洲：？？？
霍北顾的手机没开外放，霍星洲听不到那边人说了什么。但小叔的话，让他越听越心惊。
“嗯，就是不听课、逃课、打架，没什么大问题。”
“爸，您还记得我七岁那年，校长把您叫去学校那天吗？”
尽管已经过去十八年，电话那头的霍父对于那一天，仍记得清清楚楚。
“儿子，刚才校长的话你听到了吧？他说，你可以至少连跳两级！”在商场拼杀多年的霍父难得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刻，脸上的得色怎么都掩不住。
他身旁的男孩却没什么表情。
“儿子，你怎么不高兴呢？说说吧，你打算跳几级？”
“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为什么要高兴？”小霍北顾仰头看父亲，“我为什么要跳级？”
“你可以跳级就是天大的好事，这证明你很聪明。”
“三岁的时候，妈妈不就带我做过智商测试吗？拿到结果后，妈妈抱着我大哭。我不是问过您妈妈为什么伤心？您当时说，纸上的那个数字能证明我非常聪明，妈妈是因为太开心，所以才哭。”
小霍北顾皱着眉：“同样的事情，为什么要证明两遍？还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对我是聪明的这件事产生了质疑？”
霍父深吸一口气，无奈拍拍小儿子的头，继续劝：“跳级的话，你就可以更快超越同龄人，事事领先他们一步。你不想快点长大吗？”
小霍北顾拂开父亲的大手，面带嫌弃：“您不是说过，我和霍北程一出生就超过99.9999%的同龄人了吗，跳级是能让我超过那剩下百万分之一的同龄人？快点长大的话，难道就不用像您一样，帮爷爷管理公司，十一点都不能睡觉？”
霍父哑然。一时竟想不出跳级有什么能打动眼前这个孩子的好处。
小霍北顾继续问：“我当初问你们为什么要去学校，听人讲那些我一会儿就能自己看明白的东西。你们不是说，希望我和同龄孩子一样，按部就班地成长？现在为什么又希望我跳级了呢？”
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静默。
小霍北顾转身，自顾自走在前面。
霍父跟在后面，看着儿子一颠一颠的小书包，骄傲漫上心头。
霍父突然笑出声：“Francis Galton 那老头的‘智商均值回归理论’果然是胡扯。”
“Charles Darwin的表弟？”小霍北顾果然顿住脚步，回头好奇看过来，“英国那个优生学之父？他不是科学家，也会说错？”
霍父见最近沉迷于《物种起源》的儿子果然上钩，有条不紊说：“Francis Galton在1885年发表的一篇论文里提到过一个观点——高智商的人结合，他们下一代的智商有一定几率向均值方向回归。”
“回归？”小霍北顾对这个陌生的名词感到好奇。
“简单来说，就是高智商和高智商的人结合，也许不能如常人预期，生出更高智商的下一代。他们子女的智商有一定概率趋于人类智商的平均值。毕竟，现实中，人类的智商不能无限高下去。”
小霍北顾点点头。
“还是咱们中国的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说得有道理。Galton这老外，就是闲出屁了，研究的什么鬼理论。”霍父骄傲大笑，“看我生的儿子，比我还聪明呢！”
小霍北顾皱眉：“妈妈说你要是再在我面前说脏话，让我一定要告诉她。”
“儿子、儿子”霍父跟在小霍北顾身后小声喊，“你不告诉你妈我说脏话，我就不告诉你妈校长让你跳级的事情。”
小霍北顾思索两秒，点头答应。
再次想起这件事，微笑自然而然爬上霍父的嘴角：“记得，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爸，事实证明Francis Galton的理论没有问题，咱们霍家的智商在您孙子身上“均值回归”了。”霍北顾神情严肃，“我建议您，立刻给霍北程打个电话——建议他们再生一个孩子，作为咱们霍家的下一代继承人。”
“至于霍星洲……”霍北顾抚抚眉尾，“二十岁后，依据他的表现，分给他3%-5%的公司股份就够了。”
霍北顾见电话那头没有反对，等了三秒便挂断电话。
“走吧，我送你回家。”霍北顾转头对呆愣在那里的霍星洲说。
“小叔。”
“嗯？”
“我先不跟您回去了。我忽然想起，还有很多作业没做。”霍星洲偷偷打量小叔的脸色，“我得回去用功学习了……”
霍北顾瞅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
诚真集团
“耿特助，订两张Casa Rosso的票。”
耿特助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极其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订两张Casa Rosso的票？”
霍北顾头也不抬，又翻开一个文件，“有问题？”
耿特助内心无比震惊，霍总铁树开花了，竟然还要去荷兰红|灯|区看情|色|表演！！！
“没问题，霍总。”耿特助立马应下，“据我所知，您近两周都没有去荷兰出差的计划，请问您是要订哪一天的呢？”
“近两周的票都订下。”
耿特助的目光偷偷在对面人的脸上逡巡。他怀疑霍总这种新手，连看两周那样香艳的表演，身体会受不住。
“好的，霍总。为您订哪一天飞荷兰的机票合适呢？”
霍北顾行云流水地签字，只凉凉丢过去一句：“我刚才说是给自己订票了？”
耿特助的脑袋立马摇得像拨浪鼓，求生欲满满。
霍北顾：“给法国分公司的经理Marc送去。”
耿特助惊讶，他老板，都开始发这种员工福利了？！
霍北顾：“霍北程他们还在法国吧？让Marc把票给他送去。再让Marc联系一下荷兰的画家——Rajacenna。说有人愿意资助她在荷兰的艺术馆开一场个人画展。”
耿特助：“Rajacenna？是您大嫂最近非常喜欢的那个荷兰新锐画家吗？”
霍北顾：“对，办个人画展的事情要尽快。荷兰国立博物馆、梵高博物馆、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都可以，只要在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馆都可以。”
“我出钱，以霍北程的名义赞助画展。别忘了派人告知大嫂——是她老公的心意。”霍北顾表情颇为满意，“看完画展，正好晚上去Casa Rosso看表演，放松一下。”
霍北顾：“一会再给老宅打电话，让管家给阿姆斯特丹那几栋别墅的管家交代好，把所有房间都装扮得喜庆点，怎么有感觉，怎么来。”
耿特助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过，霍总怎么突然关心起他大哥和大嫂两人的感情生活了？
耿特助面带关心：“霍总，您下午去见星洲少爷的班主任，一切还顺利吧？”
耿特助见霍总一直忙碌的手终于停下来，立马知道，问题果然出在这里。
片刻后，办公桌那端飘来一句“不太顺利。”
耿特助静静立在一边，等霍总继续说。可空气就这么凝滞住了。
耿特助见霍总一直盯着眼前的文件，不动也不说话。平时最多看三分钟的一页纸，似乎怎么也看不完。
随着时间的推移，屋内的空气渐渐稀薄。
终于，对面重新传来“沙沙沙”的声响，笔尖在纸上重新游走。
“全年级六百多名学生，霍星洲竟然能让四十一个人排到他前面。”霍北顾顿了顿，“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
耿特助对老板突如其来的宽容不太适应。
霍北顾继续道：“早在他三岁那年，请求我给他读第三遍《青蛙王子》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他的智商出了问题。”
耿特助在心中衡量半天，终是忍不住问：
“《青蛙王子》这个故事，是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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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智商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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