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怪丫头荣珺

宋家宅子经受风雨数十载,依然是方圆十里是最好的一处,原本是清朝某二品官员的老宅,几经转手卖给了宋知凛他爹。

风水,布局都是极好,但毕竟是别人家,原模原样的住着不舒心,宋知凛他爹大手一挥进行了一番大工程的修缮,原本青砖灰瓦的的老腔调就这么被改成了中式园林风。

好巧不巧,楚老三儿购置的这处宅子正是宋知凛住了十年的“家”,宋知凛小时候皮得很,整天上蹿下跳,气得他娘指着他老子骂。

有一次宋知凛被他爹关了紧闭,里屋门窗没关严实,他就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看着两米高的围墙,二话没说借着一旁的大柳树爬了出去。

阔别七年,大柳树还是那颗大柳树,老得掉皮的它并没有驾鹤西去,抬头看去,枝头正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

宋知凛收回视线,估摸着距离后退几步,接着“腾腾”两步蹬着墙爬了上去,他大半身子挂在墙上,粗糙的砖头摩擦着手心,只觉火辣辣的疼。

瞥见院子里没人,宋知凛狠狠一咬牙,使劲攀了上去,爬上去后他骑在墙头上喘粗气,左右手交替拍了两下。

掌心嵌入的石子和灰尘往里钻了钻,宋知凛狠狠皱眉,人命关天,也顾不得喊痛,他抬手勾上四肢蜿蜒的大柳树,顺着主干往下降,眼睛四处张望,生怕被逮个正着。

宋知凛没干过这事,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震个不停,自己就这么溜进来要是被人看见,乱棍打死都没人帮他申理的。

因为没理!

谁管你救人还是救鬼。

想起江老爹把自己背回家的那一晚,宋知凛咬了咬牙,心一横般想着—今天这一遭就算是还这救命之恩了。

就算只救出来一个,就算把自己搭进去,那也值!

宋知凛大义凛然地一转身,忽得撞进一双黑目中,黑眼珠几乎占去全部,眼白只一点,眼底漆黑毫无生气。

他狠狠一惊,惊得不是自己被发现,惊得是这姑娘像是……青天白日下的鬼。

女孩肤色白得几乎透明,嘴唇微微呈淡粉色,她面无表情看向宋知凛,最终缓缓启唇:“你……”

不等她说完,宋知凛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接着将她拖进临近的一间屋子。

女孩很瘦,宋知凛几乎不需要怎么使劲,就跟夹鸡崽子似的将人带了进去。

宋知凛背靠房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低头看身下的黑脑袋,还未组织好措辞,虎口便传来剧痛,紧接着左脚被狠狠踩了一脚。

看着挺瘦,力气却是出奇的大,宋知凛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抽回脚,很是怀疑自己的脚掌骨已然碎裂。

女孩越咬越狠,像是要把肉生生撕下来咽肚子里,口中“呜呜”作响。

“松开!”宋知凛压低声音喝道。

手上疼痛紧接着又剧烈了几分。

看着眼前的细脖颈,宋知凛伸出的左手最终缓缓放下,他的表情扭曲,声音由于疼痛变了调。

“我……我不是坏人,我来……来……嘶……找我兄弟的。”

女孩缓缓张开嘴,似懵懂又怀疑的看向宋知凛:“找人?你是刚在门口的那个人?”

看着被咬出血的虎口,宋知凛眉头紧皱,表情极为难看。

他一点头道:“对,还是我。”

女孩狠狠擦了擦嘴,像是十分厌恶,连连“呸”了好几声。

她瞪着宋知凛:“鬼鬼祟祟!私闯民宅还有理了?”

宋知凛回瞪过去,语气有几分埋怨:“你不开门我就只能翻墙,见不得人且囫囵个带回去,我是不会走的。”

荣珺盯着宋知凛,眼神像是看见什么新奇物件,半晌,她募地发出一声冷笑。

宋知凛咽了咽口水,竟被这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女孩吓得胆寒。

笑了好一阵,荣珺抬眼看向宋知凛,语气淡淡道:“你要找的人没事。”

闻言,宋知凛迫不及待地问:“真的?那他们人现在在……”

荣珺打断了宋知凛:“他们人没事,最多是被关上一晚,等事情结束就会放他们走,可是你……”

事情结束?宋知凛拧眉,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事。

荣珺停顿下来,望向高自己一头的宋知凛,她忽得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要完喽。”她“咯咯”笑了两声:“你这样偷偷溜进来,要是给楚荣成知道了,可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

这话宋知凛是相信的,他咽了咽口水急中生智,嗓音干涩道:“你不说不就行了……你要把我交出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你……能不能当做没看见我……”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扎扎实实踏在青石砖上,依着声源,像是一步步在逼近……

宋知凛止住话语,屏住呼吸看向荣珺,思来想去,他还是想着先示弱,毕竟一个黄毛丫头应该不会有那么狠的心……

宋知凛伸出食指示意噤声,然后克制的轻摇了摇头。

下一秒,身下的荣珺吼了一嗓子:“罗叔!我在这呢。”

宋知凛眼睛瞪的浑圆,被这一嗓子吓得浑身僵直。

闻声而来的管家罗文生发现推不开门,便将脸贴近门框:“哎呦小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楚爷说了不让您乱跑的。”

荣珺“啧”了一声,脸上流露出少见的孩子气:“我才不听他的,罗叔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回去。”

楚荣成命令下的明确,可身为荣府十几年的老管家,罗叔又不能忤逆这自小看着长大的荣珺。

此刻的他有些两难,支支吾吾道:“这……”

荣珺瞥了一眼宋知凛,直到对方身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这才不紧不慢开口:“我跟我姐姐说过了,她知道。”

闻言,罗文生紧绷的面皮放松,他笑了起来,脸上沟壑像是老柳树的树皮:“好好好,小姐知道就好,您慢慢玩吧,可别跑远了,这地方不比上海。”

荣珺连连答应,乖巧的模样看得宋知凛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刚才那个阴晴不定的鬼小孩吗?

待人走远,宋知凛张了张嘴,刚想道谢却被荣珺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欠我一条命。”

宋知凛拧眉,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在对上荣珺那一双杏眼后,他沉默的应了一声。

荣珺鼓了鼓腮帮子,似有些苦恼道:“让你帮我做什么好呢?”

怎么说刚才这姑娘都帮了自己,想来不会害他到哪里去,宋知凛就这么看着她,一颗乱跳的心逐渐平静,可谁知荣珺问过后就没了下文。

听闻江家人没事,这地方宋知凛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他忍不住出声道:“你慢慢想,想好派人去大西街街角那家茶楼找我。”

话了,宋知凛转身打开了门,却在一只脚刚踏出去时,又缩了回去。

背过身靠在门上的宋知凛惊疑不定,回想刚才那伙人搬运身体的那幕,他下意识将视线投向荣珺。

一旁的荣珺却满不在乎,像是说“又没什么大事”般说道:“放心,没杀完,楚荣成还得留条狗在这呢。”

宋知凛听得云里雾里,却是怎么也不敢问出口,他看向荣珺,装得并不在意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荣珺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拆穿。

她道:“我已经想好了。”

宋知凛看向她:“说说看,杀人放火的我可不干。”

荣珺没理会宋知凛,自顾自地问:“你都会什么?”

这问题还真让宋知凛有些犯难。

“会”这个字太过广泛,会吃饭是会,会撒尿也是会,就连走两步都能称得上会,但这些他又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宋知凛将自己翻了个遍,愣是没想到自己“会”什么。

好像他宋知凛活了十七年,就只会做完“少爷”去做“牛马”。

但对于这些,宋知凛早就不服气也服气了,如今被面前小姑娘一问,他倒是有些羞的慌。

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荣珺最是看不上这种人,她抽了抽嘴角,语气不耐:“说!”

宋知凛垂眼看荣珺,眸中满是警惕:“你问这个干嘛?”

荣珺压抑着心中的火气,皮笑肉不笑道:“我挺喜欢你的,要留你在我当个……”

听到荣珺说喜欢自己,宋知凛猝不及防乐了,笑得胸腔剧烈起伏,他追问:“当什么?”

“书童。”荣珺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书童这词一出,宋知凛笑得更加猖狂,这是什么老词?还活在古代吗?脑子中突然蹦出聊斋,小倩、书生、书童……

此时的宋知凛看荣珺,早已没了之前的胆战心惊。

这不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娇小姐吗?

宋知凛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他半蹲下去,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荣珺的肩膀。

他想憋笑,但奈何笑意盈盈:“书童可能不行,我没读过几年书,就是有把子力气,要不我给你当保镖吧。”

荣珺被迫和宋知凛对视,僵硬两秒后,她才后知后觉回神,猛地挥去肩膀上那温热的手。

“谁要你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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