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晚上九点多,在所有长长短短的女孩子都离开超市后,鼻孔都快掏烂了的石良终于等到了一边往头上戴帽子一边往外走的云辛兰。
石良像饿了很久的狼扑向他心仪的肥肉,歘一下就蹿到云辛兰面前。因着头上方的彩色灯光,他的眼睛也似冒出了应时的绿光,把云辛兰吓一大跳。
“嘻嘻嘻... ...吓到了吧?谁叫你老是不出来撒。我都等好几个小时了,你们怎么下班这么晚的?”石良挨着云辛兰,拍着她的肩膀,吧吧说着。
云辛兰耸耸肩,耸开了石良不礼貌的手。遇此情景,心下又是茫然,但惯有的软性子和根植于心的“客气和礼貌”使她不敢轻易翻脸给人难堪,反陪着笑,说:“我晚班,是要晚一点的。你来买东西?”
“不是啦,我来接你的撒!”石良想再去拍一把云辛兰的肩并顺势攀着她,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只好将伸出的手又收回来。
云辛兰听如此说,又是一阵面红,脸红得不敢抬脸看人,只埋头走路。
石良在前面甩动双臂大步走,又不断停下脚步等,并不时去打量那女人的神情。还没到夜宵一条街,《披着羊皮的狼》的歌声就随着那裹挟着孜然的冷风钻进他们的耳朵。石良也亮起他那被烟烫了的嗓子,豺叫一般地跟着歌声吼起来。
听着石良那难听又跑调的歌声,云辛兰偷偷地笑,又怕被石良发觉,笑意没写在脸上,只藏在心里。
走近夜宵摊,石良突地停下,转身问云辛兰:“晚饭吃了吗?”
云辛兰说没有。
“我吃了,撑死我了!我妈真是,只要我一回来就要给我做满桌子的菜,吃得撑的哦!”石良说着又嘻嘻笑着去偷瞄云辛兰的表情,见那脸还如先前一样,还似在想心事。又问:“有什么心事撒?好像不开心嘛。”
“没心事,就想我的包裹怎么还没到,他们都说寄了很久了。”
“什么包裹这么宝贝?”
“我问同学借的高二高三的课本,我高二没读完,高三也没读,要是考试的话,好多我都不会的。”云辛兰说。
“不是吧?这还要同学寄?书店去买哇!啥买不到?”石良像看“元谋人”一般看着云辛兰,心里同时也为这女人啥也不懂而窃喜。
“那些同学都是成绩跟我相当的,笔记做得比较好,很多知识点我要借助他们的笔记的。”云辛兰也不管石良的语气多么让人不适,只解释。想想也没必要解释,又懊恼自己不该跟一个不熟的人说这么多。
“哦... ...原来如此... ...”石良心里在得意,得意他又找到一个话题切入口。又凑近云辛兰,问:“为什么就一定要回去考大学呢?”
“我父母一辈子耕作在农田里,很是辛苦。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将来我上完大学,找到好工作,挣很多钱,我就能好好孝顺他们,给他们买好房子,把他们接到城里,吃好穿好,也过过好日子。”
“看来你很孝顺嘛... ...父母都不容易,我妈也是,生病还为了我们的学费去上班呢。我要是娶一个老婆就好了,我妈就不用怎么辛苦了。我们都要好好孝顺的... ...不过,以后好了,你爸妈有我孝敬,不会苦的。”石良说着,心里就为他这般的说法得意不已,他知道他一出这说法,定是能打动这女人的。他可不想再拖,他要速度。
“啊,你这什么意思呀?”云辛兰的脸再次染上深红。
“没什么意思呀!你跟我交往,最后不得结婚呀,结婚就是一家人啊,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你爸妈就是我爸妈,该孝敬的呀!”
“此话不太妥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开这个玩笑了?”云辛兰正色与石良说。
“你看看你,还害羞了。行吧,那说说别的... ...上什么学呀?如果上学有用还轮得上你?我看你就是天真,现在大学生都找不着工作,就算找着了,工资还不如那些车间工人的工钱高呢。前一段时间不是曝出来嘛——安城一个工厂熟工,工资6000多呢,加加班还有8000多,好多在郊区买房的。你说说吧,我一个大学毕业的还没他们挣得多呢。你还要上大学,切,不管在哪随便上个班,都挣出来高工资了,也够孝敬你爸妈了。非要爱学习,上夜大、上职校,比这快多了!还能边学边挣钱。”
听了石良的话,云辛兰并没觉得有道理,但结合之前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的大学生就业困难的相关报道,也没驳。
石良说:“我父母辛苦供我上完那个大学,出来还不是找不到好工作,就现在,工资还没你多呢。我那些读中专的同学还有蹲银行和学校的呢。穷人的大学,没什么用场的,真的。”
石良见云辛兰不说话,不确定她是否能听得进他刻意加工的洗脑话,就反复问:“你说对吧?对吧?我说的有道理吧?嘻嘻嘻... ...”
云辛兰不得不客气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那个,你上次说函授和什么成人高考,怎么操作的?今天有空给我讲讲吗?”
“嗨... ...那个呀 ... ...有啥好讲的... ...这样吧,等哪天空了,我带你去我家,电脑上就可以操作。”石良故意停顿多次,是趁那停顿在琢磨如何吊住云辛兰的胃口。
云辛兰却不知石良的用意,也不好再多话,就着沉沉的黑色,走过那条逼仄又幽深的小巷,踏过冰凉的小石桥,走进寒风阵阵的田野,直到看到她家屋里的温暖光亮。
石良看到云健的铁驴子就停在门口,转身就走了。
云嫂追出来看了一眼,回屋,不可置信的与云健对视。
“咋是这号?招呼都不打,走路还那样!”云健对着妻子怪异的眼神,学着石良走路,总算用他那最简单朴实的语言道出了他妻子的心里话。
云嫂紧闭着唇,笑,又不好让云辛兰看出来,脸上忍得很辛苦。
“他走路难看,人也很坏,讨厌他!”小果垂头表达不喜。对于石良早上做的那些事,闭口不提,他吃不准早上那些事该被骂的是那个人还是他姑姑,就揣度着,一直没说。
云辛兰洗手吃饭,对于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几无察觉。
云嫂凑近云辛兰,问:“他去接你了?”
“嗯!”
“那,你和他,现在啥状态嘛?”
云辛兰抬起头看着云嫂,眼里是数不尽的疑问,说:“他总是跑过来,还跑去接我。我不能喊他不来,只能跟他客气。不过他说他会教我弄成人高考,说是可以一边上班一边读书。”
“哦... ...那,他人还行吧?我看你们两个有说有笑的。人嘛,是长得不咋样... ...人嘛,也没有完美的,管他哦... ...”云嫂心想:只要有钱就行了,这年头,男人好看又不顶用,有钱有能力才顶用。
云辛兰不说话,她心里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她嫂子都不会听她的,嫂子总有她自己的想法。转眼看看她哥又看看她嫂子,想着他们吵得那样凶,如今又像没事一样和好了,百思不得其解。又想问问云嫂包裹的事,又不好问,怕嫂子生气教训她心比天高。就默不作声地吃饭,想着明天去隔壁那家人家问问看,毕竟地址上写的人家的门牌号。
看着斯文吃饭的云辛兰,云嫂又想:有石良那个盯着肥肉一样的狼,小姑子怕是就快要断了回去上学的念头了,哪用得着我累死累活地劝嘛。心里开心,云嫂也不和云辛兰闲扯了,欢欢喜喜地去洗漱,也不知是什么美事,那笑容就一直挂在她脸上。
一早,石良又来碰云辛兰,没碰上,就收拾收拾赶客车去了溪城。
石良摸清了云辛兰的时间。再一个星期五回乡下时,径直就去好运超市等着了。
在石良把那个最大的摇摇车坐得发热的时候,云辛兰终于一边往手上戴毛线手套一边往外走出来。
江南的春天早就到了,早晚仍冷得不像话。云辛兰也就一直戴着云嫂给她织的毛线手套,那毛线手套温暖又服帖,是她最爱的御寒之物。
石良看到云辛兰出来,迈着他粗短的腿冲过去,又伸出拳头猛不丁的砸在云辛兰面前的空气里,把云辛兰吓得猛向后倒,及时撑住门边的摇摇车才没倒下去。
云辛兰一看又是石良,淡淡地打了招呼,垂首看着台阶一步步往下。
“诶,你慢点... ...诶,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戴手套?”石良追上,拿他那紧握的拳头去捶云辛兰的肩背,嘻嘻地笑。
云辛兰陪着笑,闪开了,耐心解释说:“我们区有冰柜,买冻货的人多,明后天人多怕忙不过来,我刚刚理货了,手冻的有点疼,所以... ...”
“哦哦,是这个样子哦。”说着又退后一点,去偷瞄夹着胳膊、笔直走路的云辛兰——宽宽大大的衣服罩着的前后都没有凸起,腿嘛是短的,倒也是细的。石良脑海里就涌现出一些男人才会有的幻想画面,画面变换着,那镜片后面的双眼就笑出了怪异的形状,还掺杂着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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