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下意识伸手一捞,但这般无意义的动作却催使谛听越发激动,他直接将易儿捞在臂膀之中,同时从后腰摸出一把深藏已久的小刀,刀身约莫一根手指的长度,而刀尖直接在易儿下巴上戳出一个小洞!
谛听握刀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可脸上却依然面露凶光。林念急着迈出一步,而谛听的刀子又往前划开了半指的距离。林念不敢再次往前,只留下张开的五指示意谛听刀下留人,谛听掐着易儿的脖子又往里勒了一分,在众人的怒目而视之下,谛听明显有些胆怯又大胆地叫吼道:“你们两个死在我面前,我就放了他!”
林念道:“没有这么亏本的买卖。”
“那就死你!死你一个就行!”谛听眼球布满红丝,突然就红着眼角叫道,“我不能一无所获!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你先把他放了,我可以考虑和你走一程。”林念试图迈出一脚道,“谛听,看在你从未杀过人的份上,你退一步,我们就能好好说话了。”
谛听果真是个听话的,可他只不过是后撤几步,手上却丝毫不饶人。“不……我不能抓活的,我只能带死的!”谛听疯狂摇着头说道,“可我不能杀人,我不能杀人……我见不得血……你必须自杀!”
萧歌大叫一声,道:“谛听晕血难道不是子虚乌有的传闻?”
“你必须自杀!”谛听抬着易儿的脑袋吼道,“你不死,他就要杀了我!”
林念同他交涉道:“凭你的本事,躲到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不是什么难事。你这十几年不也都躲过来了吗?”
“快点动手!”谛听叫道,“不然我真的要捅进去了!”
“你不想杀人,也不会杀人,真的动了杀念的屠夫是绝对不会给我们谈判的机会的,你说了这么多话、假意要威胁我们求得交换,实际是在请求我们帮你寻到个全身而退的出路。”林念步步紧逼,最终站在了谛听面前。“现在,投诚,或许就是你唯一的退路。”
谛听冷笑道:“……这话我可听得太多了。”
“你好歹引了我们一路,总该知道我们是哪一类人吧?”
“我不想害你们。”谛听沉默了一阵才道,“但是害你们能让我活下来!”
“为何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呢?”林念搭上他手腕道,“有商有量才能成就大局。”
此话却似乎戳中了谛听的逆鳞,谛听持刀在两人胸前不断挥舞着,林念为了避开刀锋只能向后仰去。谛听再次拉开他们的距离,这一次,又在易儿的颧骨上留下了一刀。
“你们居然说了一样的话?你们果然都是一类人!”
“什么?”
“我倒数三下,如果你的脖子上见不到血,就是这孩子的脑袋分家了!”
萧歌闪身躲到树后,手中的牛筋已悄悄瞄准了目标。
“三!”
“二……”
弥望剑闪着银光瞬间出鞘,“咻”的一下,前刺穿破了谛听“老头”鬓边灰发!
谛听嘴巴硬,却是个一吓就愣的主,他身子惊恐一抖,手中的小刀便垂直坠落插在了地上。林念找准机会将易儿扯入怀中,身后瞄准的萧歌一发石子打在谛听脚踝。谛听发出一声痛呼向另一侧倒去,可如今求生的意志战胜了怯懦的心理,他身子强行一扭,就要扑上去抢回易儿!
林念右手横剑一扫不过短暂逼退对方一瞬,如今的谛听哪还有传闻中风流倜傥的模样?老头满脸褶皱的扮相使其整个人宛若一个尚未开智的野人,叫人看着不觉害怕,只是从心底升腾起一种生气与厌恶。林念反手阻挡着他接近,却犹豫着要不要真的提剑刺入他的躯体,而一边观战的吴遇已经给出了他解答,在安岚将郑桓顺利从土坑中捞出来后,确认了孩子状态,吴遇拎着双剑就从谛听背后突袭而来!
谛听狼狈惨叫一声,他用手捂住自己不断发痛的胳膊,却不敢回头确认自己的伤势。
“算了,料想也不能从你嘴里翘出什么秘密。”吴遇收了一剑回鞘,仅留了一剑说道,“阿念,他看上去就是个谎话成瘾的主,我怕我们既是白费了功夫,还会被他带着绕圈,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你回去吧。”林念冲他说道,“注意点你的眼睛,别倒在半路了!”
谛听的汗液顺着面具的里侧缓缓流下,他似被这闷热和疼痛双重夹击,在猛烈的嘲讽和高度的施压下就要坚持不住昏死过去。他捂着胳膊慢慢离开,却因始终不愿相信眼前四人而只敢保持着倒退行走的姿势,故而脚步缓慢又沉重,一步一步在旁人看着更像是种无声的折磨。
“小……”
林念方才出口说了一个字,就见谛听又是一阵惨叫,而后两眼眼白向上一翻,正面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他身后一条从枝干额外分枝出的枝桠上,其尖端被血色覆盖,还未有手指般粗细的凶器看上去却是强劲有力。
三人跑到他跟前,谛听的后背竟被看着弱小的树枝划出一条骇人又毛糙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向外沽涌着,即便谛听没有被疼晕过去,也迟早被这片血色吓破了胆。
林念叹了口气,朝萧歌摊开了手。
“啊?可是……”萧歌沉声道,“谛听是浦弦的人。”
“他和浦弦找的其他人不一样。”林念摇头道,“他嘴上说着狠话,却从未真的下过狠手。”
萧歌点点头不再犹豫,取了腰间的金创药瓶递了过去。
而直到可怜的郑桓醒来以后,已是半日之后的事了。
“哇!我再也不要一个人了!”郑桓一睁眼便抱着林念的腰部大哭道,“你们终于来救我了!跟着那坏东西成天就只有臭咸菜吃!”
“哎,你受苦了。”难得萧歌也苦着脸揉着郑桓的发旋安慰道,“现在知道我们好了吧?跟着我们,哪天不是吃香喝辣的?”
郑桓抽抽噎噎,一个鼻涕泡“啪”地一下被吹破,他肿着眼睛回答道:“也不是天天,困在峡谷中的时候就没有。”
“我们吃的时候可从来没少过你的份!”萧歌捏了把他的鼻梁说道,“你念哥哥可担心死你了,幸好你这次碰到的是不敢杀人的谛听,如果是哪个不长眼的亡命之徒,你在祠堂的时候就已经没命了!这种时候就该求救!你逞什么能呀?”
吴遇抬头道:“逞英雄嘛,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爱‘玩’这个。”
“现在可不一样了。”安岚道,“现在可不是在家里,交往的也不是一个水平的同龄人。”
“算啦算啦,吃一堑长一智,郑桓也是想救易儿,所以一时急昏了头。”林念护着他道,“但郑桓,这件事你要牢牢记在心里,以后可不能重演啊!”
易儿悄悄拉住郑桓的小手道:“哥哥,不可以为了我牺牲自己。”
“谁要牺牲自己啊!我……我没想死,我还要长命百岁娶妻生子呢,怎么可能为了别人去死啊?”郑桓离开林念的怀抱站起来道,“可我就是命苦,老是有人想要害我。但我娘又说我命硬,所以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林念惊讶道:“以前也有人要害你吗?”
“不是害……”郑桓扭捏着开口着,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光彩的往事。“是……是要把我带进另外一种生活……”
萧歌摇摇头道:“没听懂你的意思。”
“哎呀!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郑桓不断揉搓着小指说道,“我那个时候和易儿弟弟一样大,所以也笨手笨脚的……”
六年前。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郑桓嗦着糖葫芦晃手晃脚地往前走着,可他表面上看起来轻松悠闲,心里却只想打颤。这是他每日玩耍回家的必经之路,而这条道上似乎也有着两位常年蹲守的陌生人。他们熟知附近道路,似乎与周围的过客也相识相熟,但多次以来郑桓却只是觉得他们眼熟,要说能亲近到叫得上名字,那这两位恐怕还排不上号。
原本小孩子间打闹,周围必定少不了好管闲事的大人看个热闹,毕竟这本不就是一件需要特别在意的大事,其中的人也不值得格外关注。可两个人反复出现,甚至能做到每一天、每一段时间都在同一个地点盯着同一群人看,或多或少就有点玄妙之处了。可小孩子对周遭的反应总是要比大人都迟钝许多,往往只能记住身边最亲近的人,对于一些路人角色总是难以记住面容的。
可再迟钝也架不住天天被人盯着、看着……被人毫无缘由地跟踪着。
起初,这两位只是偶尔出现在郑桓附近游荡,可等到郑桓六岁之后,这“偶遇”便悄无声息地多了起来。郑桓心里怕得不行,自那以后对此上了心,白日同朋友玩耍的时候也刻意打听到了不少东西。从旁人的嘴中,他得知跟着自己的二老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农夫,曾经在他幼年时还与他们做过几年的邻居,因此自己的爹娘应当与他们是认识的。二老的风评一度十分不错,既与旁人没什么过节,偶尔也有所奉献救济穷人。可再好的人也总有缺点,总有那么一两条令人看不顺眼、或足以成为大家茶余饭后探讨的话题。而围绕二老的,这么些年来就只有一条——膝下无子。
倘若到这里郑桓愿意与爹娘一一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或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但郑桓此时并没有敏感的意识,因此也觉不出什么,只能隐约觉得二老有些可怜,年过半百还只能相依为命。
因此即便二老总是躲在拐角后偷偷看他,郑桓到了后期也已习以为常,他心中念着曾经受过二老的恩惠,便心软地满足了他们过过眼瘾的请求,随便他们如何盯着自己,那眼神**、炙热,郑桓也心甘情愿地受着。
可每当他独自一人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从心底泛出来的恐惧还是会让他加快脚步。
就是郑桓此般的放松警惕,才会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绑走的战栗。
郑桓被救下后生了一场大病,众多的细节已忘了个干净,只能模糊地记得自己似乎是被二老拉回去充当苦力,而满身细小的伤口又足以证明他的艰辛和苦痛。他娘抱着他哭了三天三夜,醒来也不愿过多回忆,只是告诉他二老这辈子都在为留下后种而努力,如今靠自己无法实现,就想着要偷别人家的孩子来完成心愿,他们将郑桓抱回去就是为了要他给自己养老送终。
这一次绑架其实郑桓能感受到的并不多,即便他在当时的确是战战兢兢、痛苦万分,但那一场大病却一下子把所有不好的回忆通通驱逐,如今郑桓回想过去只是觉得离谱和荒谬,当年的内心是一点也琢磨不了了。可郑桓他娘说自己儿子次次都能逢凶化吉,那他此番遭遇便不止一次,这后一次绑架才是让郑桓刻骨铭心,从此对陌生人的无故跟踪开始心生芥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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