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多日都困在诏狱和大理寺这种地方,谢瑜的精神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
好在乔酩还算好心,把人带到司礼监之后,又央着萧禾去寻找太医进宫。
他眼下不敢做得太明显,恐永平帝看出来有什么风吹草动,怀疑上他有问题,只能求太尉萧禾去寻。
“这人——”
苏荆徊叹了口气:“还有救,只是就算现在救过来了,恐怕寿数也活不过三十。”
“先把他的命吊过来,其他的事,日后再说。”萧禾沉声道:“今日传你过来之事,不可告知陛下。”
“是,太尉大人。”
年轻的太医坐下去为昏过去的谢瑜诊脉:“下官再开几副补身子的药方给这位——”
苏荆徊刚想开口说小侯爷,又知现在谢瑜的身份是罪臣之子没入掖庭,这样称呼显然不好,但他想不出什么别的称呼,就僵在这里犯了难。
“太尉大人可知?这位谢公子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的?”
萧禾皱了皱眉,长叹一声:“他日后能怎么样是他的福气和造化,但眼下,苏太医要想办法吊住他的命,多余的,不要再问了。”
那道圣旨领完了之后,谢瑜便直接晕了过去。是乔酩派人才把他抬回司礼监的。
一连多日在诏狱的用刑和逼供,是个人都不会太好受。
苏荆徊知道萧禾有难言的苦衷,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非士族的太医该问的。
点到即止。
“太尉大人,他这病需得用一些名贵和刁钻的药材才能续命,下官现在只能温补他的身子,药还是要趁早寻来。”
他这话说得仔细,人坐在桌子前写着药方,而后心想,这谢瑜也是够倒霉的,眼下这样,恐怕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本官知晓,你先将方子写上吧。”
萧禾摇摇头,又叮嘱乔酩道:“你等会儿,让个司礼监你心腹的人去抓药,就说你要调理身子,此事万不可让朝中他人知晓。”
“好,萧太尉,咱家知道了,”
萧禾眸色略带怜悯的看了一眼塌上的人,又摇摇头。
谢瑜挣扎在噩梦中。
这噩梦做了很久也不见醒。
他发着高烧,下颌被人强行按开,灌入了略带苦味的药。
连着多日没好好吃过药,这次药就在口中,他姿势是瘫着的,喂药进入嘴里的时候差点被呛着。
但他还是半梦半醒。
谢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谢丛瑄并没有死,仍是他最亲的阿爹,几个哥哥都唤他表字,朝他伸出手来,从大牢里接他回京州。家里的人都还没散,母亲温柔的唤他吃饭,谢丛瑄苛责他为何不用心学习用兵之道。
梦境很温和。
温和得谢瑜不愿意醒来。
“父亲……父亲。”
他声音嘶哑,一碗药灌下去了,还在喊着父亲,萧禾想起自己的儿子也同他年岁相仿,不由得暗叹一声。
“陈郡谢氏。”
这四个字念出口,萧禾又重重的摇了摇头,眼下沈舒玄的身份不适合来看谢瑜,永平帝也不希望沈谢两家再有交集,这事就只能他来做,杀人除尽,斩草除根。
……
陈郡谢氏的嫡脉。
谁能想到现如今会走到这个田地?
若是当初忠心耿耿的谢丛瑄知道他的忠心会换来这个结局,还会不会选择一心为了魏朝?萧禾眼下并不知道答案。
谢丛瑄已死。
这个世间再没人能替他回答。
——
“安石主理此案辛苦了,沈相回去可要多犒劳犒劳你这个儿子,时伋和晏修筠对他的表现可是赞不绝口,颇有景文你当年的风采。”
“陛下谬赞了。”
沈舒玄欠身施礼:“这是微臣和臣子应尽的本分和义务,哪里算得上一个好字。”
“爹爹又在和陛下打哑谜了。”
沈慕芷叹口气,坐着靠向身边的沈黎:“二哥,你说大哥怎么回来就没说过几句话?陛下千秋宴说要给他升官他都无动于衷。”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你懂什么?大哥可能是在思考。”
沈黎弹了沈慕芷一个脑瓜崩:“就应该让你嫁给萧太尉家的小公子,成了亲就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行渊。”
面前人一道凌厉的视线扫过沈黎,给他吓了个哆嗦:“你和慕芷在聊些什么?”
“大哥……”
沈黎喝了口酒接着道:“在说你怎么回来这么多天变成了闷葫芦的事罢了。”
“你倒是懂了?”
沈黎其实也没懂,但沈安这么说他也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想要他回些什么。
“这次千秋宴是家宴,景文和澜庭不必拘束,其他诸位也都请便。”
温常茹举起一杯酒:“本宫先代陛下敬诸位一杯。”
周遭的人都纷纷举起酒,沈黎也举起一杯酒来,但沈安默了半晌才把酒端起来。
“哥哥确实在想事情。”沈慕芷凑近了沈舒玄,手指拉了拉他的衣袖:“爹爹,哥哥在想什么啊?你知道?”
沈舒玄才轻轻抿了一口酒,便被小女儿扯住了衣袖。
他眸色不明:“慕芷觉得现如今出镇京州指挥使如何?”
“不好。”
沈慕芷摇了摇头:“谢丛瑄刚从那个位置被拽下来,现如今京州指挥使虽然是个肥缺,但由于各家的制衡,现在去了,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若是去了出镇京州指挥使,就势必要离开临安,离开都城。”
沈舒玄轻声笑了笑,用手指蹭了蹭小女儿的鼻子:“你倒是看得明白。”
永平帝确实要给沈安升职,要他出镇京州指挥使。
眼下京州边塞正值用人之际,谢丛瑄一死,他手下的部下便如脱了缰的野马,亲信虽然不在了,但其他人仍与谢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永平帝不放心。
“怎么?”
沈黎也过来凑了热闹:“大哥要去京州吗?”
“你说呢?”
面前的人把酒杯扔在桌面上,回头看了他一眼:“行渊,我素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妹妹过来就罢了,你一个男子汉,不好好端坐,东倒西歪的成什么样子?”
被沈舒玄呵斥了一通沈黎有点憋屈,凭什么妹妹就能往爹爹那边蹭,他过去凑个热闹也要挨骂?
但他一向知道他这个亲爹的脾气,再加上沈安也没替他说话的意思,沈黎有点泄气。
他们清河沈氏里属他最倒霉,族中几个伯父的儿子也都没像他一样被沈舒玄苛责的这么厉害。
“孩儿知晓了。”
沈黎叹了口气,又看向回过神来的沈安,沈安眸色淡淡,并不言语。
这头刚被沈舒玄骂完,这边沈黎还不当回事,凑上沈安的面前道:“大哥,所以,你是不是要去京州?”
沈安凤眸微抬,将一盘花生米推到沈黎面前:“行渊,食不言寝不语。”
“大哥,我这不是没吃饭吗?所以说萧太尉说的是真的,你真要去京州吗?”
“呵。”
沈安略带嘲讽的笑了一声,瞥了一眼面前小他一岁的弟弟:“你觉得我会去吗?”
“你当然——”沈黎顿了顿,又觉得他这位大哥确实不太可能离开临安,于是他想了半晌,又问道:“你不去京州的话谁去?”
“猜?”
沈慕芷趴在桌子上,捡了粒脆皮花生米:“还能有谁啊二哥?”
面前清冷的少年抬了抬手,将侍从唤来,沏了杯茶。
“行渊替我去。”
“不是,大哥,你不想去我也不想去啊,京州天高皇帝远,哪里有临安城里来的自在呢?”
“你又不是回不来。”
沈安饮了一口茶:“谢丛瑄不也回来了吗?”
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周遭的两人听得到,沈慕芷从沈舒玄那里回来,看他们两人交谈笑得不亦乐乎。
“那……得了吧大哥,我可不想像陈郡谢氏那么回临安。”
“不过说起来,谢家那小子也挺可怜的。谢丛瑄谋反一事不知是真是假,爹也从来没说过,听说谢家人的罪名是爹给定的。”
沈黎开口道:“兄长可知道这其中的关系?这案子不是你处理的吗?”
“谢丛瑄……”沈安声音顿了顿:“他如今谋反不谋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就是他谋反了。至于谢瑜——”
他冷哼一声:“倒是个聪明人。”
“我没想过圣上居然能饶他一命,还有,想让你去京州?”沈黎低声道:“你不去还把烂摊子推给我了。”
“行渊。”沈安轻声道:“陛下知道我不可能离开临安。”
“那他还?”沈黎开了口:“那他为什么之前还让你出镇京州指挥使?”
沈慕芷用筷子点了点桌面:“二哥你现如今还不明白吗?无论是谁去京州都好,只要是父亲的儿子就行。”
“陛下想让清河沈氏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他最开始就知道大哥不可能去,提出让大哥去,就是为了退而求其次让父亲主动提出让你去出镇京州指挥使。”
“……其他堂兄弟不行吗?非要让我去?”
沈黎有些苦闷:“父亲兄族那么多人。我这一去,谢丛瑄原来的部下肯听我的话吗?”
“非是你不可。”
沈安淡淡开口:“陛下针对的是父亲。”
“话说回来,陛下为什么要把谢瑜养在司礼监啊?”
沈安抬头,手指敲了敲桌面,抬头望向酒过三巡的永平帝。
“那罪臣谢瑜,怎么今日不随乔公公来伺候见驾?”
温常茹声音里带着一丝谴责。
“陛下仁爱之心留他一命,他不感恩戴德好好伺候陛下,竟还养起了脾气不成?”
沈安喉头逸出了轻轻的笑声。
“人没死,却也比死好不了多少。”
“养在司礼监,是为了折辱他。”
让他生不如死。
这本文是冷题材来着,所以就慢慢写,v文估计也不确定时间,就正常更新,喜欢这本文的题材,所以会认真写完。
作话也是21年写的了,哦,认真想想放在存稿箱三年了
正常来说起表字应该严格遵循古人的那套命名法的,但是对我而言这太难了,一个个对应很麻烦,(最主要我本身就是个菜狗)
谢瑜在这本书里是一个十成十的理想主义者。
对啦,这本书的作话可能会是我写过的书里最多的一本,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我话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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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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