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云犁掀开帐幔,望向远方,他见木车之旁想,舟歧正站在那里练武,身旁的几个兵卒坐在周围,笑着拍起手来,气氛十分融洽。
他垂下眼帘,对身后之人说道:“兄长,你的法子果然不错,可弟心中仍有一丝担忧。”
玉子骁抬眼,问道:“有何担忧?”
“舟歧年轻尚轻,武功倒也说得过去,细心栽培未必比不过你我,然…他到底不是我仪国人士,忠心二字,尤为重要,倘若将来为重利策反,你我又双双故去,又该怎样?”
玉子骁起身,说道:“那就让他相信自己是仪国人士。”
“嗯?”云犁回头,似有茫然之色。
“你我无需过于刻意,相信手底下的兵将便可,譬如眼前。”
云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眼前一副和乐景象,不由得放心了几分。
“假若时时都需你我亲为,你我岂能长久?”
云犁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席间,他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帐外的晨光透进帐幔,落在玉子骁身上,云犁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笑意。
“兄长,许久不曾比试,不如今日…你我比试一番?”
“前年方才比过,八百招。”
“此次比试,我定能打到千招。”
“嗯?”
玉子骁回眸,撇了撇嘴。
“兄长不信?”
“不是。”
玉子骁低笑一声,说道:“能抗住我百招的人已属不多,所以,我方才只是在感慨,想起了当年。其实,有一人的武功,或许在我之上。”
“还有何人的武功能在兄长之上?兄长莫不是在说笑?若当真,哪怕相隔千里,弟也要策马万里,将那人寻到,与他比试一番。”
玉子骁嘴角抽了一下,立马说道:“此人,你无需策马万里,只需千里。”
“哦?到底是何方人士?”
“陛下。”
闻言,云犁震惊不已,急忙摆手,说道:“既是陛下,又如何能与之比试?我不曾随陛下征战过,想来真是可惜。”
玉子骁坐下来,抿了口茶,说道:“今日不比试,你我博弈一局,怎样?”
“也好。”
云犁跨坐起来,将桌案上的杂物收去。
过了一会,他神情一滞,急忙看向玉子骁,开口道:“等等,假若兄长输了,便与我比试一局,怎样?”
玉子骁撑着额头,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说道:“无论输赢,皆与逐野比试。”
两人博弈许久,眼看天色渐暗,屋外已然一片昏黄,玉子骁耷拉着眼皮,揉了揉眉心,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已输了多回,按下心来,回去歇息吧。”
“兄长说的哪里话,天色还早,如何便要歇息?”
云犁依旧兴致盎然,全然未有疲倦之色。
玉子骁瞧着他,不由得伸了个懒腰,他看向帐外,晚霞连天,宛如仙人织就的锦缎。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不禁多了些许变化,仿佛是怅然,亦或是感叹。
云犁见他迟迟未动,便抬起眼皮,他见玉子骁的双眼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好奇之下,他也探头望去。
霞光浮动,方才的好景象转眼已化开了,天上不见一丝痕迹,只有些许丝缕般的云烟仍在山头飘荡。
忽而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寂静,两人着眼看去,见是舟歧只身前来。
他的脸色多了一丝变化,行过礼后,他仍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几句,却也什么都说不明白。
玉子骁看向他,问道:“可有要事?”
舟歧摇了摇头,他低下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歧确有要事,此事事关歧初入军营之事。”
云犁垂眸,心中猜出了几分。
“其实,歧初入军营,乃是为了…为了行刺二位将军而来!”
“哦。”云犁点了点头。
玉子骁撇了他一眼,云犁立马反应过来,故作吃惊,拍了拍腿,扬声说道:“怎会…怎会如此呢?!子兰,你为何要如此??”
“我——”
舟歧蹙了蹙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歧初入南军,原不过是被形势所迫,而后立功受赏,却也不过是寥寥几句称赞,些许金帛罢了。原先跟随我的部民心中自然怨愤,如今身处军营之中,蒙二位将军恩赐,待我如同亲人,部民们也大多开怀,故而,歧不能再心存隐瞒。”
玉子骁摆了摆手,说道:“倒也无妨。”
云犁嘴角微微上扬,却一字未语。
“将军不按军法处置?”舟歧愣在原地。
“子兰,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玉子骁起身,将兵架上的一柄长剑取下,他将长剑慢慢的放在桌案上,接着说道:“此剑乃是当今陛下的祖父,仪敬王的佩剑,他在弥留之际,将此剑赐予我的父亲。”
“他说,此剑斩下过数人的头颅,从杀一个人到杀一万人,鲜血溅在银月色的铠甲上,战士的尸首从城头飞到他的脚边,时至今日,他已记不清那战士的相貌,可他记得,他们殊死拼斗,为的到底是什么。”
“父亲说,他记得仪敬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接下宝剑时的模样,他的眼神无比坚定,那是一双风雪也不曾磨砺褪色的双眼,他说‘你要握着这柄剑,助仪国一统天下,哪怕五十年后做不到,也要由仪国的子子孙孙做到,身披铠甲,重铸荣光!用你手里的这柄剑,去征伐你眼前的江河湖海,握着这柄剑,再也不会退却一步,去踏平雪山,穿过沧海,用你这颗还未衰老的心去丈量你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把你所走过的土地,想象成仪国的土地,把你所见过的人,想象成仪国的百姓,总有一天,仪国会一统天下,仪国的子民皆会以仪国为荣。”
“所以,朕把这柄剑交给你,由你去带领仪国,完成朕抵达不了的心愿’。”
“后来呢?”舟歧听的微微入神。
“后来,仪敬王便没了气息,父亲故去后,他将这柄剑交给我。”
玉子骁拂过长剑,说道:“所以,身为仪国子民,自有万丈荣光。”
“舟歧,你可愿为我仪国将军,替我接过手里的重任,待我死后,守卫眼前的大好河山。”
说罢,玉子骁直视舟歧,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愿为我仪国将军,身披铠甲,手握兵刃,杀败奸贼,庇佑河山。”
“你——可愿?”
舟歧满脸茫然,他对上玉子骁的眼神,说道:“歧出自荒野,并不为仪国子民,将军何以如此信任?”
“因为我相信,你是拥有雄心壮志之人。南国之人不予你信任,不过是有眼无珠,子兰又何必轻信于人?眼下我与逐野皆有意收你为弟,往后出生入死,誓不分离,子兰,莫要错失良机啊。”
舟歧听后,神色渐渐由茫然转为笃定,半晌,他双膝下跪,举起手来,高声说道:“蒙二位将军…不,蒙二位兄长信任,歧此生足矣!既如此,当真不算枉活一世!!”
“好!拿酒来,今日幸得子兰,乃是上天赐福,当举杯同贺!”
说罢,兵卒端来一壶好酒,三人各饮一杯,饮下酒后,面上皆有喜色。
过了一会,舟歧放下酒杯,笑道:“不瞒兄长,近日我多有纠结,不知二位兄长决意何时进兵南国?”
“延缓几日,倒也无妨。”云犁故作迟疑。
“何不速战速决?”
“莫非贤弟有良策?”
舟歧点了点头,说道:“虽说攻城为下,此时此刻,我军势大,何不趁势追击,剿灭南国?弟于南军多时,颇知城防,不如由弟领兵,杀南军个寸甲不留。”
玉子骁脸色微变,他咳了一声,说道:“南国已属瓮中之鳖,何须寸甲不留?”
舟歧摇了摇头,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若不赶尽杀绝,恐留后患,兄长无需试探,我既已归于仪军,又与二位兄长结拜,此生绝不违背。”
“若二位兄长不放心,可跟随于我,待我杀入漌水,将南王擒来交与二位兄长!”
云犁笑意浅浅,他先看了一眼玉子骁,见他无可奈何了闭上了眼睛,转而又看了一眼舟歧,见他面色红润,十分激昂,便知他此言不虚。
“我听说那南王身子弱,怕是禁不起折腾。”云犁说道。
“确是如此。”
“对了,贤弟在此,可知南王为何突然撕毁盟约,与我国交战?”
舟歧想了想,说道:“弟入军晚,不曾听闻,可…想来是相邦卓嵐,此前他设下计谋,意图拉拢于我,遭我发觉。”
“此人狡诈多变,阴狠毒辣,南王想是听了他的撺掇,才会对仪国进兵。”
玉子骁看向屋外,开口说道:“南王本是谨慎之人,而……”
云犁一眼看出,便问:“兄长是于心不忍了?”
“其实兄长担忧弟也有同感,南国本弱,若非南国平白招惹,何至于此?眼下南国不肯退兵,倘若我等立即发兵,南军未免死伤惨重,杀入城中,又少不得会牵连到城中百姓。”
沉默之余,兵卒站在帐外,屈身言道:“玉将军,云将军,太和有书信送至。”
“哦?是何人所寄?”云犁问道。
“此信乃是萧丞相所寄。”兵卒答道。
“什么?!快快送来!!”
兵卒将驿使引进帐中后,便退了去,驿使将袖中书信拿出,交到了玉子骁手上。
玉子骁瞧过之后,立马面露喜色,仿佛有了应对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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