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眨了眨眼,亦冲她露出笑容,道:“再会。”
他挥手送别林暗,虽不知道女修打得什么主意,但不论她回来与否,此去好歹保住了驾鹤一脉小辈们的性命,白翎也松了口气。
问鼎一脉下了如此血本,从二代道君处讨来两件稀世法宝,盖因三代被灭之仇。此为他们与展月一脉的宿怨,不应牵扯旁人。
此时此刻,场上只余诸葛悟颇具战力,应对问鼎一脉的四名修士。
白翎忍不住道:“师兄……”
诸葛悟笑了笑,说:“你照顾好小裴。当然,还有你自己。”
话音落下,他向前数步,顶窍亦升起元婴。不过他已臻至元婴后期的圆满地步,离破境化神一步之遥,因此元婴凝实,宝相庄严。诸葛悟立在元婴掌中,冉冉驾临高空,衣上的金纹全部活了过来,山纹流云,水纹泛波。
此等战事,绝非在旁看着便算“不拖后腿”了。白翎与裴响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个字:
跑!
覆巢之下无完卵,此时不跑待何时?
不是说要卖了诸葛悟逃命,而是留下也只能作炮灰,不如分头行动。问鼎一脉必会让那两名金丹期弟子追来,如此让诸葛悟以一敌二,胜算更大几分。
白翎灵机一动,一边慢慢退后,一边翻起了李德的芥子袋。除了他两百年未见的剑胆,还有数不清的法宝兵刃,尽是李德剥削而来的战利品。
白翎本想把剑胆收进自己的芥子袋,可是漫长时日过去,剑胆早已生出灵识,见到他立即贴了上来,牢牢地黏在白翎背上不动了。
“这个没用,这个也没用……啊!这个有用。”白翎迅速辨认着各类法宝,翻出什么防御的、隐身的、加速的,立即往裴响身上套。
此时诸葛悟的元婴已与宁雪的元婴交手,同样放大无数倍的仙剑锵然碰撞,荡开漫天云翳。
宝华万丈,大地随着两柄兵刃相击而不断震颤。裂隙扩大,熔浆溢出地表,方圆千里内的魔物皆被吸引,发出此起彼伏的长嚎。
宁雪凝成的元婴由碧落幡强行造就,因此不敌诸葛悟。见师妹落于下风,孔安将散发一挽,御剑凌空,直击诸葛悟本尊。
白翎立即唤道:“万怜别管我们了,快去帮师兄!”
在他们身侧寸步不离的仙剑闻言转向诸葛悟,又转向白翎,显然十分纠结。白翎屈指弹了一下剑柄,给它一个脑瓜崩,催道:“快去呀!”
“万怜”化作一道流光,与“千恨”并肩作战。
白翎已经把李德的遗物翻了个遍,骂骂咧咧:“什么脑残品味,收集这些玩意儿干嘛?很好看吗?鸟用没有。阿响,一会儿你往南,我往北,跑得越快越好!”
他欲动身,却被裴响一把抓住,道:“你怎么办?”
白翎把能用的法宝全用在师弟身上,自己两手空空。他拍拍师弟的脑袋,见师弟不为所动,又往师弟脸蛋上摸了一把,趁其发怔,立即挣开桎梏,迅速后退。
白翎振臂高呼:“师兄顶住啊!我先走一步啦——”
他御起神行术,直奔神目洞,身后飚起一溜风沙,烟尘四起。
半空中的孔安额角青筋狂跳,忙指使两名弟子:“去,快去!千万要活捉他!”
一名弟子应声而动,另一名则犹豫了,问:“师尊,他们还有个弟子,要不要我……”
“那个等下再杀,白衣服的才是祸水!阿花的剑即将锻成,他肯定要去捣鬼,滚啊!”
孔安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转头又接了“千恨”一招,险些被打落云头。
白翎把他的吼声听在耳里,停步回身,向两名金丹期弟子手舞足蹈。此二人遭到挑衅,立即放下顾虑,齐齐杀来。
白翎转身又跑。
他的“神行术”亦是从老祖笔记中看来的,与其他派系的“登云步”、“夜游诀”、“天鹤舞”并称四大移行法门。
不过,“登云步”好在省力,“夜游诀”悄无声息,“天鹤舞”轻灵敏捷,“神行术”则以步调诡谲、出人不意而闻名。
缘由无他,盖因此法门是展月老祖同为筑基期时、专门为逃命开创的。
所以,再高雅的名字也无法改变其狼奔豕突的路径。白翎几次三番快被追上时,周身忽然生风,猛地窜出,气得身后二人狂叫不止。他在崎岖的岩丘间打转,像遛狗似的,把两条恶犬钓在后面。
两尊交战的元婴已被抛在身后,白翎潜心奔逃,足足跑了一刻钟,不免身法迟滞,四肢泛酸。他暂且停步,手扶岩壁休息,没料到久违的不适感突然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两个金丹期弟子更加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他道:“跑什么跑?你、你跑吐血了都,还不停下!”
白翎看着两人一瘸一拐、狼狈地赶来,却将嘴角一抹,哈哈大笑:“我吐血又不是因为你们!要不是我修为卡着,遛死你俩不在话下。来啊!继续追我啊!”
“姓——姓白的,你你你,你等着!休要仗着你的法门好,待、待我们逮住你,有你好看的!”
两个问鼎一脉的弟子已经被他溜掉无数次,即便白翎就在前面不远,他们也提不起劲加快步伐了。
然而一股热浪涌起,吹得白翎身子一歪。他才发觉,绕过岩壁便是神目洞,他靠着的岩壁,堪称神目的眼皮子。
问鼎一脉的弟子猛走两步,白翎又脚底抹油,晃到了岩壁另一边。
不过,他暗道不好:自己的修为太低了,体质也差,一旦休息,便泄了劲儿,现在接着发动“神行术”,远不如刚才灵敏。
两个问鼎一脉的弟子亦发现端倪,大喜道:“跑啊!跑、跑不动了吧?”
“展月遗孽,还不束手就擒——”
他二人同时扑来,显然对这个区区筑基期、却无比猖獗的家伙忍无可忍。白翎双目一虚,再度闪避,然而被扯碎了一角袖摆。
白翎的心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继续拖延迟早被抓。诸葛悟虽然以一敌二、战成平手,但短时间内不可能分出胜负。
而这一刻钟的拖延,已经是白翎凭此时修为,能够做到的极限。
他被逼到神目洞的洞口,背后发烫,已经不能再退了。两名金丹期弟子从两侧逼近,满是戒备地靠近。
电光石火之间,白翎将心一横,生出了跳进洞内的想法。他的剑胆嗡鸣不止,显然感应到了纯粹的火系灵气,迫不及待要入洞受洗、脱胎换骨。
如果剑胆能吸纳热意,他是否有机会活命?
此念头太过疯狂,即便是白翎,也知此去九死一生——不,其实是必死无疑。
问鼎一脉的弟子讥笑道:“白翎,你命中注定,折在我派手里!放心,我们不会立即要你的性命——你的腿接好了吗?再打断一次,或者直接碾碎!应该没法接好了吧?”
另一名弟子也说:“师兄,快把他捆了。用他的命要挟诸葛悟,我要看渡尘真人下跪!还有他那师弟,天生剑骨?剔出来还厉害吗?”
白翎缓缓点头,放声笑道:“好……好!”
他舍了最后一丝迟疑,直接往后倒去。
剑胆发出悲鸣,随他下坠。两名问鼎一脉的弟子大惊失色,连忙扑到崖边。
可是神目洞纵深百丈,下方金红色的熔岩似能灼伤瞳仁,滚滚热浪扭曲了视野,哪有白翎身影?
刚才还叫嚣要折辱渡尘真人的弟子,现下面若死灰,道:“师兄……完了,师尊说要活捉他的!他怎么敢……”
“什么完了?他不可能一下子烧成了灰吧?骨灰……把骨灰带回去也行啊!”
他师兄慌乱之下,半个身子探出洞口,极力寻找白翎的踪迹。
师弟却两眼无神,瘫坐一旁,摇头道:“找不到的……神目洞是锻剑之地,他**凡胎,肯定灰都不剩了!”
“嗤”的一声,大蓬鲜血爆开,浇了他满头满脸。此人呆愣片刻,颤颤抬头,只见师兄探出去的半截身子齐腰断裂,被几道剑气打成了筛子。
死者的元神冒出,直到消散前,仍是满面茫然:“啊?”
一道披雪流光拔地而起,离洞登天,冲破风沙与乌云。
细看之下,流光是仙剑两道、披雪是白衣一袭。刚才跳崖的白衣青年被两柄仙剑夹在中间,放声惨叫:“啊啊啊啊啊——”
白翎快背过去了。
他头回以人身御剑,或者说是剑御他。眨眼冲上云巅高处,俯瞰苍茫魔域,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占满心窍,对高空的恐惧便让他半只脚踏进了地府。
两柄刚出炉的仙剑一左一右,紧紧地架着他。一柄是裴响的金属性剑胆锻成,另一柄是白翎的三宝属性剑胆打就。
白翎的剑胆救主心切,在他坠崖时,吸尽了周边火灵,瞬间锻造成型。随后,尚在神目洞深处养神的裴响剑胆受到感召,前来襄助,亦认出了白翎的气息。
同一时刻,问鼎一脉活下来的弟子抱着师兄残躯,抖若筛糠。
有人悄无声息地逼近,投下斜长黑影。
弟子回头,只见一名墨衣飞展的少年。其如画眉眼在夜色中浮现,此情此景,如艳鬼索命。
少年的神情实在可怖,尤其是环顾四周、没找到他所找之人的踪迹后,他双目深处,似缓缓转动漩涡。
问鼎一脉的弟子又哭又笑,踉跄起身,道:“裴、裴响?天生剑骨?练气期小儿,也敢来我面前造次,是来为我师兄殉葬的么?”
裴响寒声道:“我师兄,在哪?”
“他跳下去了!”金丹期修士祭出兵器,直指裴响咽喉。他左摇右晃,疯疯癫癫地说,“姓白的死了!我、我拿你去要挟诸葛悟,他那个伪君子做派,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裴响用手握住了他的剑。
剑尖不再摇晃,被他固定在掌中。鲜血四溢,却诡异地倒流了,并未滴落,而是沿着裴响的经脉游走,在他苍白的肌肤上,形同裂痕。
少年只重复了一个字:“死?”
金丹期修士发现,他竟然拔不出自己的剑了。下一刻,大力袭来,带着他往前一晃。
剑尖倏地刺进了裴响咽喉,血液汩汩流出,皆向他面上逆行。少年攥着剑的手更加用力,骤然捏断剑身,反手划过敌人的脖颈。
一击即中,打碎护体灵力。五官扭曲的人头飞出去,无首的尸身犹在僵直。
死者的元神自断口处升起,见自己的躯壳缓缓软倒,发出不敢置信的尖叫:“不不不!”
狂风吹袭,将其顷刻刮散。
裴响眼前发黑,亦支撑不住了,单膝跪地。
在他即将倒下前,一片柔和明亮的白影从天而降,直扑过来,恰好把他抱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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