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和落家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便是上朝也只有落万千拱手见礼的份,当然回不回礼全看陆公,不过陆公每次都会颌首以表回应。
文官瞧不上武官,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陆家来信只能是小陆大人了。
落万千最后一次和陆殊途打交道还是陆府,两人谈的是另一条路,也事关自己的利益。
有些事不是现在没发生,就能当作算了的。
也就是官家现在事情多,还能没腾出手,一旦空闲了,李湛必定要将这事上报的。
到时候再出手,就晚了。
事关前途,后宅子的情情爱爱,男男女女,一下子都不重要了。
落万千浑身一个激灵,“给我看看。”
展开信,余光瞥见同归还跪在地上,就不顺心了。这媳妇怎的这么没眼力见、落万千挥手,“还不回去!”
不是同归没有眼力见,不懂避让。而是外间的事她可以不关心,可有陆殊途这个人渣,他的出现必定不会带来什么好事,她又怎么能不上心。
可今天也就只能到这了,多了反而不好。同归收了收心,伏地,“是,父亲。”
回了院,梨云阁里的下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无他,同归是被两个外仆送回来的。
从会客厅到院子一路上要经过多少人眼,下人们最会捧高踩低,上位者一个风向就成了指南标。
有心得人没办法不多想。
主子失了脸面,下人自然也不好看。这就是为什么梨云阁的下人会面色难看。
叶妈妈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从门里头迈出脚去接同归,“夫人。”
又转过身和那两个外仆交谈,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红梅这时也回神了,从门里出来,去接叶妈妈手里搭着的手,“夫人,先进去吧。”
进了屋,同归才活了过来,她先是狠狠的灌了几口水,然后拉住红梅的手,“去数钱,数我能动的钱。”
红梅还什么都不明白呢,“啊?”
同归面色很紧,隔着层花帘去看外面。她的话语低但一件件都交代清楚,“小心的,不要惊动旁人,数我妆夹里能动的钱,能当的首饰。然后你去出门都换成银票。”
出门在外,只有银票最方便。拿着票子一揣怀里,谁也看不出来。
既然要和离,就要做足准备。即使家里愿意养她,她也要能自食其力。
这种事瞒不过身边人,同归得有一个得力的助手,其他人都是落家的,只有红梅是她带过来的。从小长到大的。
同归决定在信她一次,“红梅,我要回家。我不在这呆了。”
听听,还是小孩子的语气呢。
红梅笑了笑,可很快去愣了,若是简单的回家何必动用钱,还得悄悄的。她愣了很长的一个时间。
同归哪里就能等她,要知道叶妈妈还在外头,随时可能进来呢。同归三句并两句,“我要和离,我要手里有钱,身边有人,未来有出路,能养活自己。”
许是被背叛过,同归并没有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她想了想,“你先把东西都死当。”
和杜润儿的生意不能不谈,不仅要谈,还得成功。原先想的是不出钱,只出个想法,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连夫妻都至疏至远,连夫家都只看利益,那么作为合伙人更得分个清楚才是。
同归说完,叶妈妈就进来了,“夫人,您放宽心,不若这段时间抄抄经书,静静心。”
老一辈都是这样,劝和不劝分。更甚至基于仆人的角度,他们对上位者的惩罚是甘心的。还有的会去反思,去揣摩,以求下一次能够避免犯相同的错误。
可同归不会,她于教养中长大,物质精神都不贫瘠,但表面上仍只能是困于枷锁中,
她低了头,轻声,“好,我知道的。”
可背地里同归悄悄对着红梅眨眼。
红梅心领神会,可她拿着对牌出了门后,却没能按照同归要求的那样直奔当铺去询问。而是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小姐说,要钱,所以要当东西。”
“小姐还说,要和离,要养活自己,手里不能没有出路。”
红梅跪在地上一字不落的复述,末了,她悄悄抬起眼,看了一眼那世无双的郎君。
于阳光中,于光影中,那人陡直的鼻梁,鲜活的朱砂小痣。
红梅的心弦冷不丁被波动了。她仰望他,带私心的说,“小姐说,要带奴婢一起出去,闯出去。”
红梅跟了同归太久太久,实在是知道怎么模样一个人的语气和断字。
单凭一句简短的话,仿佛就像同归立在跟前和他说一样。
陆殊途也因为这一句话多看了她一眼,“是个好婢女。”
称的上是温和了,至少红梅从没有得过这样的正眼,她欣喜若狂,“小姐也是这么说,否则就不会派奴婢办这件事了。”
这双眼,这态度实在太多见了。
先开口的不一定落了下风,可话多一定是下乘。
陆殊途已然从这婢女眼中看到了渴望,如所有凡俗之人一般的脏污。陡然间,他眼神冰冷,却仍上前一步温和的扶起她,“同归可说出府后要做什么营生,和谁一起?”
这可就难到红梅了,她只知道吩咐,从来不会多问,更没有问。可面对这样近,仿佛垂手可得陆殊途,她慌了。
像是觉得自己不够聪慧,怎么就没想着多问一句呢。
这念头一出,红梅的慌张尤为明显,更像是怕失去利用价值一般,连忙找补,“小姐没说,但是我可以去问,小姐她,她什么都交给我的。”
“她,对,她身旁无人可用。”
“对,没有人的,她只能靠我……”
陆殊途轻轻一笑,“当然只有你,否则我为什么选你呢。”
红梅看痴了,直至出门前还沉浸在那笑容里。
她回了府,呆呆的回到了同归身边。同归看了一眼,屏退了别人,“红梅,怎么样。当铺给的价格如何。”
红梅啊了一声,回了神,“不怎么样,死当还是那个数。”
红梅比划一个数字,她当过一次东西,是知道大概价格的。因此就算这趟没去当铺打听,也能报出一个大概的数额。
“多问了几家了吗?不能让一家去定价,小心被诓骗了。”实在是她出门不方便,同归虽无奈自己不能出去,可也只能拉住她手,同她交心,“我身边只有你了,你可要帮我上点心啊。”
小姐她身边只有奴婢了。
她得依靠我。
是事实,可这个事实真的被说出来,让红梅更加兴奋。她低下头,埋藏心底的那丝窃喜,“夫人,放心交给我吧。”
到底同归不是那种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
第二天一早,同归就打发了红梅在出去看看,紧接着就唤了院子里的所有女仆来。
这时候采买下人再去培养,显然来不及,也太兴师动众了,从院子里挑个人培养也不是不行。左右身契都在自己这。
同归有些庆幸自己学过中馈,也就知道了如何拿捏下人。
老人精叶妈妈肯定不成,她没有好处给人家,即使有叶妈妈肯定也看不上。到了她们那个年纪奴化的明显不说,求稳才是她们首要的。
得挑个新鲜的,热血的,年纪小的。唯有这样才好拿捏,也好拿捏。
同归的视线转到了一个人。
熙熙进来的时候有些忐忑,她这种小丫头不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自己年纪又还小,又不是家生子,照理好事是轮不上她的。
既然没有好事,那就是坏事了。
一瞬间,熙熙将自己这几天犯的错都回想了一遍,什么晚上值夜的时候睡觉呀,什么上菜的时候偷偷从碟子边边捻一些菜吃,完事了在盖回去假装没吃过之类的。总之零零总总。
同归看的心里直乐,终于知道了别人看她很好懂的模样,“咳咳。”
不能让她在继续想了,否则都要招了。
同归笑弯了眼,站了起来。
站着好,站着个子矮的就看不见个高的神情,这样不容易露馅,她严肃道,“熙熙,你知道我唤你来是做什么吗?”
熙熙吓得小脸白了,膝盖都软了,当即就跪下来,“夫人,奴婢不知。”
好大一声脆响,同归听的都疼,一下子就崩不住了,连忙扶起她,“别呀,又不过年过节的,我也没钱给你。”
是了,同归不喜欢人下跪,一般都是让丫头蹲个半礼就成。对待小的更是常笑眯眯的,也不会拘着她们的性子。
一句玩笑话,就让熙熙知道自己没犯错了,既然没犯错,她松了好大一口气,撒娇道,“夫人,这可不成哩,我吓的膝盖都软了呢。”
那么小的人,撒娇起来软软的,眼睛大大的,同归啧了一下,就开始掏袖子。
掏了半天没掏出啥,同归就从桌上的托盘里抓了一把松子递过去。
小的也不挑,接过就吃了。
同归看的嘴巴痒痒的,也抓了一把磕了起来。两人磕了一会儿,同归又笑眯眯了,“熙熙呀,今年多大了。”
熙熙被笑的其实有点发毛,抓了抓自己的小髻,“八岁了。”
八岁的同归在干嘛呢,在家皮着呢,上窜下跳的。
同归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面上摆出和那日对杜润儿一般的高深莫测,“那你对未来有规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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