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鬟最好的出路是什么呢。
要么是成了姨娘做了半个主子,要么是配个有前途的小厮,要么就是攒了钱赎出府,在爹娘的安排下嫁人,旁的就没了。
可无论以上那一点,对于八岁的小童来说都很遥远。
其实若熙熙的爹娘是家生子这时候也会打算起来了,可偏偏熙熙不是,她是个孤儿,没人替她打算,所以婚嫁大事对她来说总不真切。
熙熙凭借着自己的脑子想了想,“跟着夫人,以后做成叶妈妈那样。”
一院的掌事婆婆,霍,也是敢想。
可人没有梦想不就做咸鱼没什么区别?
同归有点欣赏这个熙熙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画饼,“你想不想未来不在卑躬屈膝,不在担惊受怕,不在仰仗他人鼻息而存活?”
同归说着,又站起来,“有自己的生活,没人打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夫家的压迫,视线也不拘泥在这四方院子里。”
一言是万丈豪情,慷慨激昂。同归莹亮剔透的面孔藏在尘光里,眼眸中光华迸发。
说到最后,同归都有些热血了。她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小豆丁,期待有人能懂她的豪情壮志。
虽同归此刻耀眼无比,可哪知熙熙却抓了抓小髻,“夫人,你在说啥?”
得,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同归顿时气泄了,“你想不想得到自由,想不想不做婢女,想不想跟我出去生活?”
你要说远的大的,熙熙不知道。可你要说不当婢女,她就懂了。
熙熙呀了一声,“不想,外头有什么好的。宅子里有吃有穿,夫人对我也好,我干嘛要出去。”
这世道对女子艰难,外头有拍花子,人贩子,熙熙才不想呢。
按理说这就该罢了,强扭的瓜不甜。可同归却怒了,“外头有自由啊!”
自由对同归很重要,可对于熙熙来说也就那样。熙熙道,“我现在也挺自由呀。”
能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多自由呀。
好叭,小孩子也是个独立的个体,真不愿意也不能勉强。
其实代入对方的角度,有固定的月银拿,有安稳的日子。没有那么多想法,平平安安的长大,也是种幸福。
实在不该拿自己的想法去强加给她人。
同归有些死心了,她摆摆手,“我有些累了,你退……”
“奴婢愿意跟着夫人。”话未说完,熙熙却拉住她。
熙熙实在不懂夫人为什么想出去,可她觉得刚才的夫人眼里的光实在是太耀眼了,耀眼到她有些不想做掌事婆婆了,于是她用小手去拉同归的衣袖,“夫人对我好,我,我也愿意跟着夫人的。”
前一句还是奴婢,后一句就是“我”,这种称呼上的转变代表了人独立的想法,也是熙熙自己放下最真实的想法。
同归愣了一瞬,有点惊喜意外,眼框里也有点红,“好,就你了。”
到底还是良心有些过不去,同归转身进了隔间,点出她的身契,“这是你的身契,本来我想着你若不愿意,我拿身契约束你。”
怎么约束呢,无非是威逼利诱。要么是卖去青楼,要么找个人牙子重新卖了。想蹉跎人的法子有太多,可无论哪一种其实同归都不会对熙熙做。
说着,同归拿出那张身契放在蜡烛上,看着火舌添上纸张,燃出黑烟,“其实没必要这样,这样和坏人没什么区别。”
拿捏人的法子,在同家管家她就学会啦,那是大人的做法,她们小孩子实在不需要用这种法子。
于是,同归拍拍手,笑眼咪咪伸手去揪熙熙的小髻。
看的久了,手早痒了,“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跟着我有肉吃,有钱涨。”
从身契被烧的时候,熙熙就呆住了。即使年纪小她也知道其中意义,正心里感动呢,冷不防小髻被揪住,她连忙捂住头,“夫人,好不容易扎的呢!”
一晃中午,三天时间如约而至。
同归要出门,自己有对牌,点了几个下人跟着。可出了门,却看见有一个眼熟的下人正在套马车,“你是……?”
隗谭弯了腰,“是小人,隗谭。”
跟在落梨身边的,同归想起来了,“你怎么不跟着公子?”
隗谭一板一眼的盯着地,“公子那边有东驲,小的就跟着夫人。”
反正也不带他上楼,同归哦了一声,“去清坊茶楼。”
上了车,一路畅通,马车很快到达地点。
同归坐在茶楼里,荷包还是空空的。她向小二招手,“先来壶便宜的茶水。”
她才不傻,万一人没来,她点一通好吃的岂不是没人接结帐,这霸王餐可不兴吃。
绕是小二见惯了世面,也不免咂舌,“女郎,一壶茶水不干巴么,不若配点果子什么的。”
同归笑眯眯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松子,手张开,“不干巴,我有这个呢。”
就算是同归皮厚,说完难免不好意思,又掏出一把松子递给了店小二,笑道,“小哥去忙吧,我在这等人呢。”
小二宛若雷劈,从来都是得赏银,再不济得些铜板,今天倒是新鲜,当他小孩儿呢。
只是在京城里,权贵脚下,小二到底忍住了,心里暗骂抠门,“好咧,客官。”
没过多久,茶水没上,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同归笑眯眯磕着松子,招呼,“这呢。”
还早,人不多,同归选了靠里面的隔间。
杜润儿绣鞋踢踏着都快冒火了,如今过来连口茶水都没有,自然火大,“这都什么破路,走死我了。”
同归顺着这声,将视线投了过去,看到的是一双精美的绣鞋,底很薄,上面还有着白白的兔毛做装饰。
很好看,但确实不适合走路。
同归不免咂舌,“你这鞋……”
杜润儿伸脚,“怎么样,好看吧,配我这衣裳可以吧。”
杜润儿是娇养着宠到大的,衣食住行无不奢靡,素日里走也走不上几步路,即使走,也是在家里。厚厚的地毯铺着,硌不到脚。所以她的鞋只求美观,不求实用。
而客栈的地就是普通的地,难怪走个几步,就嫌硌脚呢。
同归不予置评,又磕了一颗松子,“好看。”
好看就完了,她要有这条件也这么穿。
这声赞赏让杜润儿舒心无比,毕竟同归的脸摆在那儿,以往她穿的衣服都是贵女们模仿的款式呢。
只是如今,杜润儿在瞧,“你这怎么回事,嫁人了连衣裳都没了?这身衣裳上次都穿过了。”
穿过了的衣裳不上身,是权贵们的通病。
钱太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不从穿衣打扮,吃食上显现还能干嘛呢。
久而久之,这些贵女们也得了一双利眼,什么人衣裳穿了几回,都能看出来。
观同归的衣裳,这是日子不太好呀。
也是,好还能和她说生意么。杜润儿了然,不怕人穷,了,就怕人没志气,何况上次被说的心痒痒呢。她拉着自己的衣裳,唔了一声,“不然……我给你送几身衣服?”
杜润儿说的忐忑,这是在顾及同归的面子。毕竟同归不是下人,这样说送其实也是赏,怕伤人自尊心呢。
只要没有恶意,同归便笑眯眯受了,“好啊,不过送我几身男装吧。”
出门在外,没有男人行装不方便。落梨的衣服又太大了,不适合。
想了想,同归又道,“送些华丽的,一看就要人知道我是不差钱的。”
这当然好办,杜家什么没有,就是钱多。
三年清知府,万两雪花银。何况杜润儿祖父还是一个阁老。
杜润儿自然应了,只是她眼睛亮了亮,一看就是要做妖。
果不其然,杜润儿将手托着脸,兴致盎然,“是要女扮男装做生意吗?那我也要做几身,到时候一起去,可是外出做生意不得低调吗?”
说到这,杜润儿将脸凑过去,低声道,“怕别人看出我们是肥羊,到时候宰我们一笔。”
话说着,小二上来了。托同归的福,小二还有些气,他端着一个托盘,“这是客官您点的茶水,这是本店送的。”
托盘上面是一壶茶水,还有一碟梅子。小二指的送就是这碟梅子。
稀奇,不是没听说茶楼送东西的。难的是这么点东西还会送。
杜润儿一时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同归也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她甜甜的笑了一声,“多谢小哥。”
对着张笑脸,还是个貌美的女郎,这下小二都不好意思生气了,更是默默红了一张脸急匆匆的退下了。
杜润儿看的是叹为观止,“你适合去混官场。”
皮厚,能屈能伸!
还懂得利用自己的资源,做官肯定是个狗官!
同归当然知道这不是在夸她,只是她就当是了,“你不该说我适合做生意吗?”
话毕,同归猛地一拍手,“我的好润儿,你真是我的福星!”
对呀,她一直都想佐了,有这人脉她何必一直要混平民的生意场。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可如今……
思及此,同归看杜润儿的眼神愈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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