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的刺被拔出来，林素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场“面试”，他在林艺和蔼的目光中离开酒店，再在半路把江珩抛下，独带着江衍去楼下的商业街闲逛。
说来，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来闲逛了。
当然，逛街不是目的，送礼物才是。林素身为有一个讲究的美术生，才不想这么随便地把自己家的钥匙交出去，他要浪漫、要郑重、要氛围感，最好有玫瑰花和烛光晚餐。
现在是中午，吃不了晚餐，林素决定先和江衍好好地逛一逛，等晚上再去菲路斯餐厅吃饭。
锦溪路购物大厦的三楼是电玩城，江衍坐在娃娃机前，眼巴巴地看着里面小白鹅，林素去前台换了二十块的游戏币，把装着游戏币的小篮子给他。
江衍用双手捧着小篮子，摇晃脑袋：“宝贝，你想要什么娃娃？”
林素不想要娃娃，但他指着最里面的阿狸说：“这个。”
“好。”江衍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游戏币，起身把小凳子推开，把两个游戏币投入娃娃机。
江衍咬着嘴唇，把爪子移到阿狸头上，志在必得地拍下抓取按钮，爪子抓到阿狸，往出货口移动，江衍眼睛亮晶晶的，见爪子移到出货口上面，他一个跳跃转身：“我抓到......”
话音未落，爪子往右侧一甩，把阿狸甩回原位。
第一次抓娃娃失败，江衍很不开心，抓乱头发让呆毛翘起来，要摸摸头，林素如他所愿：“没事，再来。”
江衍本来就打算再抓：“我今天肯定能把这个娃娃抓起来！”
娃娃机有保底机制，投的币多都能抓起来，林素给江衍加了个限制：“二十个币内抓起来。”
“没问题！”办公室坐的社畜太久没碰娃娃机，不知道玩意儿有多么的坑，回答得很是干脆。
林素看娃娃机里的娃娃不多，那个阿狸又在最里面，还比较大，抓起来的概率是微乎其微。
他就在一旁看着江衍抓，盘算着待会儿江衍没抓起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不满，让江衍来哄自己，再借机提出去菲路斯餐厅吃饭的事。
两个币下去，江衍又抓了一场空，他抿了抿嘴，再次启动娃娃机。
不消片刻，十个币没了，江衍终于意识到娃娃不好抓，在第六次按下抓取按钮时，他格外的小心，眼神很诚恳，带着些许祈祷的意味儿。
可惜，还是没有抓到。小篮子里只剩下六个币，江衍这次的不开心不是装出来的了，他皱着眉再次投币。
林素看他那眼神，突然后悔要这个娃娃：“抓不到也没事，我们去买一个？”
“我不。”江衍鼓起腮帮子，“我就要抓它！”
真是任性的小朋友。林素无奈：“抓吧抓吧。”
剩下六个币很快用完，江衍还是一无所获，他又看着林素：“宝贝......”
林素扭头，面露难色。上次做外包挣的钱全部付给餐厅了，刚才那二十块是他最后的积蓄，他现在身无分文。
好在江衍眼睛没问题，他让林素守好娃娃机里的阿狸，自行去前台买币。
电玩城里的人多了起来，好些人围着前台买币，江衍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林素在这里等得无聊，拿出手机水群。
群里有人发了一张Daily的表情包，图中Daily眼下挂着一双大黑眼圈，对拍照的人投以死亡射线，下面配文：你瞅啥？
Daily在瞅谁林素不知道，他知道有个小姑娘再看自己。
他放下手机：“你要抓娃娃吗？”
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点头：“哥哥，你也要抓娃娃吗？”
林素不抓，他往右侧走了三步，把娃娃机让给人家，给江衍发了条信息，得到回复后才去后面的休息区，坐在椅子上接着水群。
一连又是几个Daily的表情包，且Daily的面容都是如出一辙的疲倦，下面有人问：[话说，Daily到底怎么了？我昨天去策划组接女朋友下班，居然见到宋哥在安慰Daily，奇了怪了。]
[对诶，自今年开始，我感觉Daily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了舍，天天无精打采，都不带着程序组的帅哥来骚扰我们主美了。]
[咱们主美和程序组的帅哥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
[啊？什么时候的事？]
[兄弟们，我刚才去程序组那边打听，他们说这一连几个周Daily都是到点就走，压根没有加班。]
[Daily怎么每天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我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看到Daily在朋友圈里秀恩爱了。]
[我好像嗅到了瓜的气味。]
[所以......@Salt]
[@Salt]
林素真服了这些吃瓜达人，打字：[Daily家里出了点事，不太方便别人知道，别去瞎打听。]
Daily没打算公开这件事，林素虽然不理解，但也选择尊重，尽量帮Daily隐瞒。
又刷了一会儿手机，江衍回来了，他捧着一篮子的硬币，在小朋友们羡慕的眼光中和林素打招呼：[宝......Salt，我今天一定要把阿狸抓出来！]
在听到Salt的一刹那，娃娃机前的女孩抬起头：“你认识我爸爸吗？”
林素本来也要向江衍招手，但衣袖被女孩抓住，他只好放弃这个想法，对江衍点头：“加油，你肯定可以。”
而后，林素转向这个女孩：“你是？”
江衍小跑过来，他看到女孩的眼睛，惊呼：“她长得好像Daily！”
听江衍这么说，林素脑子里浮现Daily的脸，再看这个女孩，女孩正在用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盯着他，心说这岂止是像啊，她这双眼睛和Daily完全是一模一样。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良美。”女孩说，“我以前听到别人称呼我爸爸为Daily。”她抬头看林素，“妈妈说，爸爸有两个很好的朋友，帮了爸爸很多忙，一个叫Salt，是林哥哥，另一个是宋叔叔。”
林素与江衍对视一眼，接着问：“你爸爸是不是个外国人，名为Francis？你妈妈是李茜，在A大工作？”
李良美点头：“哥哥，你认识我爸爸吗？你能带我去找他吗？我想爸爸。”
林素确定了，这个女孩就是Daily的女儿。
据林素所知，李良美一个月前才脱离生命危险，估计刚出院不久，Daily怎么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出来玩儿？
他蹲下身哄道：“你爸爸知道你出来了吗？”
李良美没有说话，看她那表情，十有**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
“我让你爸爸来接你。”林素把江衍推到她身前，“在此之前，让江哥哥带你玩，好不好？”
江衍抓了一把游戏币：“我们可以一起抓娃娃。”
李良美思索了几秒，歪头一笑：“好。”
把李良美交给江衍，林素去电玩城外面给Daily打电话。电话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接通，
Daily的声音很沙哑，还在打呵欠：“有什么事吗？”
“我在电玩城遇到了你女儿。”电玩城的音乐声太大了，林素有点听不清Daily的话，走上下楼的电梯，目光扫过服装店门口的小裙子，“她说，她想你了。”
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鼻腔，Daily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不远处的椅子上，恍惚间又听到了心电图仪器发出的滴滴声音，他摇摇头，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理解林素的话：“你是说，你在电玩城遇到了良美，良美想我了，跑出家门找我？”
林素回答：“是。”
“好，把位置发给我吧，我来接她。”Daily把腿收到椅子下，给推着病人的医生让道。
他的后半句话几乎是用气音说的，林素贴心询问，站在走廊边缘看着一楼的淘气堡：“你还好吧？”
Daily霎时哽咽：“没事，把位置发来吧。”
林素说：“我现在没事，可以帮你照顾半天女儿。江衍也在，他们在电玩城抓娃娃。”
随后又想到两个男人不太好照顾小女孩，林素又说：“或者，你发位置，我把人给你送过来？”
几秒的沉默之后，他听到Daily叹了口气：“我在市三院，江衍知道具体位置。”
“行。”林素往回走，见Daily没挂电话，他试探着问，“李茜还好吧？”
Daily没有回答，林素把左手放在扶梯上，嘴唇动了动，压低声音：“需要帮忙的话，说一声。”
“嗯。”Daily的疲惫感快要藏不住，仿佛说这几个字就耗尽了所有力气，“谢谢。”
“没事。”
挂断电话，电梯也到达三楼，林素直直往电玩城走去，隔着跳舞机与人群，看到江衍抱着好几个娃娃，站在李良美身后。
李良美一手握着遥控杆，转头对江衍说些什么，江衍听得极其认真。
李良美说完又扭头，按下抓取按钮，爪子落下，准确地抓住林素要的阿狸，将阿狸带到出货口，江衍兴奋地鼓掌。
林素走过去，听到江衍说：“Salt特别喜欢这个娃娃，但是我抓不到。你好厉害啊。”
李良美笑道：“我妈妈才厉害，我房间里的娃娃可以铺满地板，全是我妈妈从娃娃机里抓回来的。”
“江衍。”林素对二人招手，“走了。”
小篮子里还有好多游戏币，江衍把这些东西倒进李良美的口袋里，才牵着她向林素走来。
李良美把阿狸递给林素：“江哥说你喜欢娃娃。”
“谢谢。”林素手下娃娃，将李良美额前的碎发扶到脑后。
这个女孩才八岁，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家正处于崩溃的边缘，自己的生活已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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