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流

时间一晃

凌晓在云辞偶尔看似随意的只言片语指引下,修行进展迅速且根基扎实,小脸上整日洋溢着满足的光彩。

凌无涯在赎罪与重整的荆棘路上艰难前行,内心承受着煎熬,却也似乎找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力量支撑。

而云辞,依旧是这幅画卷的中心,承受着身体的隐痛,平静地观看着因他而起的、这场关乎罪与罚、生与死、毁灭与新生的微妙棋局。

他胸口的瘀紫时隐时现,如同这平衡之下,无声涌动的暗流

而夏初的气息已悄然浸润了凌天宗。

当风中最后一丝料峭被暖意取代,阳光也变得明亮而慷慨,透过繁茂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连空气都仿佛带着植物生长的、清甜微醺的味道。

在这日渐暖融的天气里,静室那扇沉重的门,被更频繁地推开。

凌无涯会在午后阳光最好、微风最柔和的时辰,小心翼翼地将云辞从床上抱到外面晒晒太阳。

他的动作稳定,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谨慎,仿佛手中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琉璃。

云辞的身体依旧很轻,养了许久也没见长出些肉来,倚在他臂弯里,几乎没什么分量,那透过衣物传来的,略低于常人的微凉体温,总让凌无涯的心微微揪紧。

他将云辞安置在庭院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张铺着厚软垫子的躺椅上。

这张躺椅是凌无涯特意命人打造的,椅背角度可以调节,确保云辞能以最省力的姿势好好晒上一会儿。

接触到户外空气和阳光的瞬间,云辞总是会极轻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眯一下眼睛。

他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里,短暂地映入院中石榴花的火红,掠过墙角翠绿的藤蔓,有时也停留在高远澄澈的云端之上。

周身那股游离于世间之外的气息,似乎在与这自然的生机接触时,变得真实了些许。

云辞躺不了太久。

通常不到半个时辰,甚至更短,那熟悉的沉坠闷窒感便会从心口蔓延开来,提醒他这具身体的极限。

阳光带来的暖意还未能彻底驱散他骨子里的寒意,疲惫便已先一步席卷而来。

但云辞并不讨厌这种被搬来搬去的举动,相反,他很喜欢这短暂的户外时光,比起与人打交道,宁静平和的自然风光和远处虫鸟走兽的扑腾更合他的心意

可惜这个时间实在短暂,每当他眉宇间流露出细微的倦意,或者呼吸稍稍变得急促时,凌无涯便会立刻察觉,默不作声地将他重新抱回静室内。

云辞虽然不那么想马上回去,但他十分清楚此刻凌无涯复杂的心情,于是整个过程沉默而默契,无需言语。

而在云辞于庭前享受这短暂安宁时,凌晓便成了这方小院里最活跃的身影。

小家伙如今开始打熬筋骨,平日改穿利落的短打,在离躺椅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板一眼地练习着最基础的拳脚功夫和身法步法。

他练的是凌天宗打根基的基础套路,动作还显得有些稚嫩,但眼神专注,小脸上满是认真。

云辞的目光,也常常会落在凌晓身上。

他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腾挪跳跃,看着他在某个动作不得要领时微微蹙起的小眉头,看着他成功完成一个连贯动作后,下意识地、带着点小得意地瞥向自己这边的眼神。

云辞从不开口指点他这些外功招式。

身体的锤炼,需要的是水磨工夫和自身的感悟,无法取巧,也无巧可取。

但云辞会在凌晓看过来时,给予一个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颔首,或者一个平静的、带着些许鼓励意味的眼神。

这对凌晓而言,就足够成为最大的肯定,能让他瞬间干劲十足。

然而,在这看似日渐向好的平静之下,各种隐患,如同潜藏在暖流下的暗礁。

先是云辞胸口的瘀紫,总是时好时坏,反反复复消失又出现。

有时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在皮肤下透出些许青灰的阴影;有时却又会变得十分明显,如同不小心沾染的、未能彻底洗净的紫红色颜料,不规则地晕开在心口周围的位置。

它们仿佛是他体内那脆弱平衡最直观的晴雨表,昭示着那看似温顺的磅礴力量,与这具残破容器之间,始终存在的、无法调和的矛盾。

云辞自己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在他的心境里,这具皮囊不过是暂居的舍宅,是盛放意识的器皿,无论是破损些、颜色难看些,还是虚弱狼狈都并无大碍。

他甚至很少留意这些变化。

但凌无涯却无法不在意。

每一次为云辞擦身清洁,当温热柔软的巾帕拂过那片险些致命的区域,露出其下或深或浅的不详色泽时,凌无涯的心都会随之一沉。

他的会格外专注,仔细审视着那片瘀紫的范围、颜色深浅,与之前相比是否有变化,生怕出现任何恶化的迹象。

他的指尖会下意识地放得极轻,仿佛怕触碰会加剧那本就存在的痛苦。

清洗完毕后,凌无涯会沉默地替云辞拢好衣襟,目光却依旧沉沉。

那反复出现的瘀紫,像一根无形的鞭子,一次次抽打在他日益沉重的愧疚之心上。

他寻遍宗内珍藏的有关护心养心的医典丹方,甚至暗中派人搜寻着可能对症的灵药奇珍,却始终找不到能根除这隐患的办法。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感到挫败和痛苦。

云辞能感受到他这份无声的焦虑。偶尔,在凌无涯为他系好衣带,仍怔怔出神时,他会缓缓睁开眼,看着对方紧蹙的眉峰,用那平静而宽和的声音,宽慰几句:

“无妨的。”

“老样子而已。”

“不必……忧心。”

他的安抚,如同春风拂过坚冰,无法融化,却能稍减其寒。

凌无涯会因他的话语而回过神,对上那双深潭般平静的眸子,心中的焦灼似乎能被那无边的淡然抚平片刻

但那份沉重的亏欠与愧疚,却早已深植心底,无法拔除。

庭院里,石榴花如火如荼,凌晓的呼喝声稚嫩而充满活力。

躺椅上,云辞闭目养神,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却奇异地与这生机勃勃的景象融为一体。

凌无涯偶尔的闲暇也大多消磨在这方精简的院落,目光时而落在孩子身上,带着欣慰;时而落在云辞身上,带着无法释怀的隐痛与决心。

夏日的序幕,就在这光影交织、希望与隐忧并存的庭前,缓缓拉开帷幕

盛夏的凌天宗,草木葳蕤,蝉鸣聒噪,一派繁盛景象。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堆积已久,地下开始汹涌。

云辞的身体依旧维持着那种脆弱的平衡,没有明显好转,但也未再出现凌无涯所忧心的急剧的恶化。

他每日清醒的时间稳定在两三个时辰,能在天气晴好时被抱去庭院小憩片刻,胸口的瘀紫依旧反复,如同某种无声的烙印,却也因逐渐习惯,而不再会随时影响凌无涯的心神。

但这片净土之外,风云已然变色。

凌无涯前几年为救爱子,几乎倾尽全宗之力搜寻灵药,四处树敌,自身亦长期心神耗费巨大,对宗门内部事务难免有所疏于管控。

一些早已对他霸道行径不满,或心怀异志的长老和势力,便趁此机会悄然发展,暗中勾结,形成了数股不容小觑的反对力量。

如今凌晓康复,凌无涯终于腾出手笔,近几个月来一连串的整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他约束弟子行为、提拔正直之士、设立**堂等一系列举措,触动了太多旧有势力的利益。

那些习惯了弱肉强食、依靠掠夺和特权获取资源的长老和其党羽,感到自身的权柄和利益受到了严重威胁。

凌无涯的铁腕手段让他们不敢明面反抗,但暗地里的不满与恐惧,迅速转化为了行动的动力。

更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凌无涯的变化。

那个曾经冷酷嗜杀、只在乎独子生死的宗主,似乎开始顾及宗门名声,甚至开始……“仁慈”?这在他们看来,不是成熟,而是软弱,是夺权的最佳时机。

然而,他们所有的谋划,在触及到某个核心区域时,都不得不戛然而止——云辞居住的那片院落。

说来也怪,自从凌无涯将云辞搬到宗门主殿旁的这座偏殿院落后,哪怕没有明确下令禁止靠近那里,也没有再布置什么阵法禁制。

可所有心怀不轨者,在试图探查或者计划在附近有所动作时,都会感受到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那并非灵力威压,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仿佛靠近那里,就会触及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引来灭顶之灾。

偶尔有胆大的探子试图潜入,往往会在接近院墙时便莫名心神不宁,幻象丛生,最终狼狈退走,事后却说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种诡异的“安全区”现象,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反对势力数次针对凌晓的行动,都莫名其妙地失败了。

他们的目标本是凌晓。

这个宗主独子,是凌无涯唯一的软肋,若能控制住他,必能让凌无涯投鼠忌器。

他们策划了数次“意外”,或在凌晓可能经过的路上设伏,或想在其常去的修炼之地做手脚。

但蹊跷的是,凌晓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保护。

他几乎从不独自离开云辞院落附近的范围,即便偶尔外出,也总是在一些看似绝佳的下手机会前,因为各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突然想起要给云叔叔看新捡的石头

被一只罕见的蝴蝶吸引

轻易改变了路线或提前返回,完美避开了所有陷阱。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但次数多了,便由不得人生疑。

凌无涯并非庸碌之辈。

在最初察觉异常的庆幸过后,他很快感应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他暗中加强了调查,发现那些失败的阴谋背后,似乎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影响着事情的走向,确保晓儿始终处于绝对安全的地带。

而那个地带的中心,便是云辞所在的院落。

加更完毕,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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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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