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第二年，后宫纳一名妃子，受尽恩宠。世人都说是祸国妖妃，红颜祸水，传言如何如何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色蛊惑帝王。
传言不可信，那个妖妃不是祸水。她是阿展生辰教我跳舞，朔北最美丽的女郎哈茹。
而我呢？狗皇帝还没有利用完我，又想起我残存价值。我迎来人生中第二场婚礼。我成为他身边宠臣宰相之妻。
那场婚礼，我与他的宠臣同处一室，却相安无事。
夜色漆黑又漫长，他枯坐在桌边，盯着那杯凉透了的茶，我离他很远坐着，看着摇曳烛火，它一边高兴，一边落泪。
他的宠臣，帮狗皇帝杀父杀兄取得皇位，做尽好事。这位极人臣，官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我认识。他是我的故人。
朔北之乱，言而没死。狗皇帝以帮他家族沉冤昭雪为诱惑，他没有答应，没死却获得赏识。
狗皇帝欣赏言而治世之才，也欣赏他重情重义的品格。他是一个伪君子，但他却欣赏真君子。毕竟是一个没有二心，帮助他夺权的武器。
我不知道狗皇帝使了什么手段，抓住言而什么把柄，言而为何后来就归降。
但我知道，他和我殊途同归。
狗皇帝体谅言而膝下无子，将他的一个公主过继给言而。
他生性多疑，不过是试探言而对他的忠心耿耿。
我一直都是仇视他，对他横眉冷对，从以前到现在，如今我更觉得他可耻和恶心！过继孩子，不过是新的侮辱我的手段，就像在朔北时，他就喜欢看我痛苦。言而膝下无子，他不是最清楚吗？我的孩子，他就是凶手。还想让我养他的孽种。做梦!
“府中长夜漫漫，有个孩子陪着你也好！”
言而将小公主交给我抚养，我很排斥这个公主，就像我排斥与狗皇帝一切有关的人。索性这个公主长得一点也不像他。
小公主自小便会察言观色，察觉到我对她不喜，不刻意亲近讨喜，而是小心翼翼，生怕我给她赶走。仿佛在她世界中，她只是想要一个栖身之所。
后宫中，人人都那么可怜，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狗皇帝真是造孽，又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孩子不受宠比大人要难过的多的多，她那么小，小到没有承受能力，就要承受这世间的风风雨雨。
“昭昭之宇，未来光明，以后就唤昭宇吧！”
“谢夫人！”
她跪下磕头，这孩子真是在后宫磋磨，既不像孩子单纯，也不像大人恶毒，像我一样，不人不鬼。我的小妹，她是否也待的那么痛苦。
“以后不必如此拘束，女子还是要有些学问，明事理。”
“谢夫人！”
她没有跪下，而是规规矩矩行一个礼。孺子可教也。
小昭宇很聪颖，学东西很快，时间长了，倒也不那么拘束，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与我也越来越亲近。
合欢花挂满枝头时，她上树折花。她在树上唤我阿娘……
“阿姐，你相中哪一朵合欢?”
“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阿姐，我哪也不想去，也不想嫁人，只想陪着你们，像邺州城上面的云，自由自在。”
……
“我的新娘，真是天生神力。”
“合欢，一辈子待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合欢开在沙漠上。”
“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
故人们离我太远，我只能靠着残存回忆坚持，有时候觉得记性一日不如一日，我也老了，正好，很快就能见到那些故人……
“小昭宇以后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楚姐姐总会逗一逗小昭宇。
“楚姑姑，女子并非生来就要嫁人生子，自古巾帼不让须眉，我自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们听下心中一惊。
“阿娘，楚姑姑你们不相信？”
“阿娘相信，不过此话与外人不要提。”
“阿娘是要昭宇暂避锋芒，暗度陈仓，韬光养晦。”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赞许的点点头。
昭宇既有青云志，我定助她扶摇直上九万里！
我就是要狗皇帝不受宠的公主，开启属于她的女帝时代。
狗皇帝有很多儿子，却只有四皇子最聪颖。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但是还是被我发现他对四皇子的喜爱和期许。至于太子不过是未来新君的挡箭牌和磨刀石。
“楚姐姐，你可曾听说过天妒英才？”
“是，王妃！”
四皇子生辰前两日，失足落水在池塘里。狗皇帝震怒，孟妃失去儿子哭到昏厥，后宫一时之间人仰马翻，人人自危，后来处理新封的才人此事才算了结。
当时才人那一声声，“臣妾冤枉啊！”，一声声，一句句锥心弃血，她本来就是无辜之人，可在这样一个地方，谁又会在乎呢？
替死鬼是不需要真相。
哈茹传言与我，狗皇帝仿佛痛失所爱，忽然衰老，忽然憔悴。我呢？是不是也在皇城中逐渐消磨。
狗皇帝儿子自此全是碌碌无能之辈，掀不起来什么大风浪，他也被这一击重创而肉眼可见的衰老。
哦，这才是蜻蜓点水而已。
回首过去，主动请缨朔北是他，主动求娶小妹是他。主动剿灭邺州还是他。而他不是孤军一人，他有谋士，有心腹，如今都享受殊荣。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神像坍塌，鸡飞狗跳。
欢乐日子要开始了……
“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帝王猜忌是我最好的武器。屡试不爽。
谁都逃不掉，谁都会被清算。
哈茹受宠，狗皇帝好色是其一，其二哈茹不会外戚干政。狗皇帝以前倚重，如今忌惮贵妃赵氏一族。他们之间是薄薄的一层冰面，只需要我在轻轻松松扔一颗石子，就裂开。
狗皇帝一个儿子死了，人证物证，指向赵贵妃，赵氏一族不愿做困兽之斗，反击发动兵变。
一时之间，皇城闹的沸沸扬扬，好不热闹。我真是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这种热闹场景，真是令人开怀大笑。
赵家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其他人，一个，都跑不掉。我借狗皇帝之手，除掉一个又一个前朝功臣。狗皇帝也成一开始人人称颂的贤君，变成一代暴君淫君。他的名声也没有了。
他破罐子破摔，耽于美色，越来越昏聩，加上长期服用不老丹药，总会胡言乱语，被恶鬼缠身索命。
狗皇帝没有死，他得了癔症，需要休养。言而携软弱无能的新太子处理国事。狗皇帝身边已经在无一个可信之人，我出入后宫，来去自由。
当时他正在与孙美人饮酒作乐。哦，我想起来，孙美人，孙府残存的余孽。如今狗皇帝的新欢。
“来人，把孙美人请出去。”
“我是帝王，你大胆!”
我忽然有闲情逸致欣赏他苟延残喘，找个椅子坐下。
“我吵的头疼，不想听到孙美人说话。”
楚姐姐派人将孙美人带走，孙美人吓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开个玩笑。这是许久未见的见面礼。”
“我口渴，孙美人，倒杯茶过来。”
我没有接过颤颤巍巍的茶，将茶不经意掀翻在地。
“孟美人手不灵活，留着也是无用，废掉吧！对了，是右手”
孟美人被拖出去，不大一会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我坐在椅子上拍手称快。
“如听仙乐耳暂明。”
“你，你岂有此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狗皇帝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四皇子可不要寻死啊！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我如今坏事做尽，死后是要下地狱。我做一个奇怪的梦。
黑白无常带我来到阎罗殿，阎王爷告诉我还不可以投胎转世，我有一羁绊，不肯往生，日日忍受地狱之苦，替我洗清凡间诸多罪孽，只为与我重逢。
漫长的十多年啊！我看见我的阿展，他是我记忆最鲜活的模样，他被红色彼岸花簇拥，笑着向我走来。
我真是一步都等不了，我眼睛酸酸的奔向他，他将我拥在怀里。
“阿展！”
“我在。”
“阿展！”
“我在！”
“莫要哭了。”
“我忍不住，我很是想你。这么多年，太漫长，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我亦然。”
……
他终于等来我。而我也心满意足见到他。
我们携手一同喝下孟婆汤，纵然记忆消散，然而我们相思入骨，往后的生生世世都会有缘相遇，相爱，都不会分开……
然而我的梦醒了，好梦成空，环顾四周，我还在冰冷冷的皇城。
我不怕去地狱，去黄泉走一遭，因为我可以看到我的阿展。
人间无他，了无生趣。
狗皇帝和他的父皇将我击溃的四分五裂，我的恨将他们反噬的满盘皆输。
我们谁都没有赢，我们都输的一无所有。
今生也算是恨意浓烈，就此抵消作罢，来生莫要相遇。一点也不想遇到他们……
我只想遇到我的阿展。他是我少时暗卫，也是朔北狼主，虽然他后来在万寿节悄无声息的消失多年，但是重逢后他安然无恙，我便心满意足。
他没有诓骗我，他以前对我的胡言乱语都是他的真心，他一直未曾忘却我，他一直努力拥有权利保护我。
“我倾慕你，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好提亲求娶一解相思。”
“我心悦你，想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一直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长河里，默默滋长爱意，就像那朔北的胡杨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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