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站在铜镜前许久,身后的青荷已经麻利且细致地为她换上一身青色的散花裙,手巧地挽上几根玉钗做了头饰。青荷看着自家小姐没有说话,怯怯地问了句:“小姐,可有什么不满意?”
江梦看着这个十四岁的样子,她早已忘了自己当年是多么年轻和张扬。她习惯了厚重华丽的宫服,亦或是随军出征厚重的铠甲,她努力地把自己装扮的极度高贵,就为了向那个男人证明只有自己才配得上他。如今想来,真是个笑话。
青荷看着今天一反常态的小姐,心里害怕的紧,忙不迭地劝谏,“小姐,今日是张阁老讲学,他素来严肃,不喜穿戴,小姐今日定是要穿的素雅一些才好让张阁老舒心的。”
江梦看着自己身上的小姑娘般淡雅的衣裙,莞尔一笑。上辈子她被习武的父兄宠爱、熏陶,总想着也能征战沙场,一向不喜女儿家衣裳,总是一身男装或是一身骑马装招摇过市。后来深陷情爱,又深知齐温言野心抱负,便一改穿衣风格,极尽华贵庄重,只为让他知道:她江梦与他相配。
上辈子只顾自己,从未在意他人言语,致使明明是将军府嫡女,却落得跋扈自负之名,无人愿与她结交,孤军行路难的亏江梦已经吃的够多了。
“换一件浅蓝纯素的衣裙吧,张阁老不喜欢花。”江梦说着,顺手摘下了头上的几个装饰,换了一支木簪。
青荷听闻愣了一下,今天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原来执意于束发男装,倾心四皇子后又醉心于奢华高调,老爷夫人劝过小姐都不听的,今日这是怎么了?虽然惊讶,但是小姐肯换就是意外之喜,青荷赶紧从压箱底的衣服里找出一件纯色的。
换上衣服,走出院门,江梦表现的平静,但心里已经是激动万分。在这间院子的时光,恐怕是她上辈子最好的日子了,现在看来就好似南柯一梦,是她一手葬送了全家。上天眷顾,重活一世,失去的人她要护住,负她的人也定要血债血偿!
将军府外的马车已经备好,一个高挑的少年和一个清瘦的姑娘已经等在大门口。
江梦走到大门前,看着他们俩,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没错,这个看着清纯秀丽,人畜无害的姑娘,就是她二叔叔的女儿,她的亲堂妹,也是一手送她归西的——江菁菁。旁边站着的是她的双胞胎哥哥江立。这对兄妹,表面装的与江梦亲如手足,背地里阴险毒辣,致其死地。上一世江梦虽未与其亲近,但是总是因着是自家人,从未防备,吃了大亏。
江梦努力地平复自己胸中涌动的怒火,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对他们没有敌意。
江菁菁看着慢慢走出来的江梦,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今日本以为江梦还是会目中无人地穿一身华冠丽服,她还特地偷偷将江梦的位置换到了张阁老跟前,想着看一出笑话。虽然心中失落,但是江菁菁还是马上挂上一脸明媚的笑容,快步走过去挽上江梦的胳膊。
“姐姐!”江菁菁甜甜的声音听得江梦一阵恶心,“姐姐今日怎的穿的如此平淡?这打远一看还以为是平常人家的小姐呢。”
江梦看着这张笑脸,听着这句话,心里冷笑。她这个堂妹可是真拿捏了她的心思,江梦自从认定了齐温言之后,最怕自己不够高贵,总想着只有最独一无二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未来的真龙天子。上辈子不就是明明被青荷哄着穿的淡了些,却又被这么一句话回去给自己戴了青玉步摇,加了牡丹袖口,正惹了张阁老不快。
“起晚了,没空琢磨费时的打扮了。”江梦淡淡地回了她,快速走向马车,装作不经意地避开江菁菁的手。
江菁菁并没有觉得尴尬,毕竟江梦一向眼高于顶,对谁都是这副为我独尊的样子。不过她还是有点失落的,但是今天这个笑话她一定得看到。
江立轻轻点头,喊了声姐姐,就像往常一样伸手扶她上马车,一副内敛温顺好弟弟的模样。江梦一个大跨步就上了马车,江立的手空在一边,连江梦的袖子都没碰到,他诧异地抬头看去。
江梦看都没看一眼就坐进了马车,江立和江菁菁对视一眼,虽然诧异,但也没当多大事,毕竟这大小姐脾气一向冷漠如此。
车子很快驶到了文华斋,一众世家小姐公子到得差不多了,坐在座位上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好像是江家的马车到了。”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厮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今日那江大小姐又会穿成什么样,”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的圆脸公子哥嬉笑着,“咱几个可得躲远点,这要是碰着她那身打扮,我们家可赔不起。”
“姚兄这话说得,你们姚家可是咱京都里富商大户,赔不起这三个字你可真是说得出口?哈哈哈哈”旁边的公子哥马上接上这话茬打趣道。
“人家戴的可好多都是御赐的首饰,姚家再有钱也赔不起御赐宝物啊,”又一个搭腔的。
“那可不,这江老将军战功赫赫,御赐嘉奖岂不是满宅院都是?”
“就看这江梦如此做派,这大将军怕也就是个武夫吧。”
……
枯燥的学堂里,江梦算得上是有趣的话题了。
江梦径直走进文华斋,坐在第一排写着自己名字的席子上,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直到随后上来的江菁菁进来,众人才发现话题的中心已经进来坐了很久了。
一时间,席间没有了什么声音。大家一是奇怪于江梦一改往日浮夸做派,二是思索自己刚刚有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让正主听了去,他们虽然看不起她,但毕竟是将军府嫡女,又一向跋扈刁蛮,他们还是别惹她得好。
江梦是听了几分热闹的,但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她心里明白这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得此名声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自己这副做派,辱了父母的名声,她是悔从中来。还好,一切还可以挽回。想着想着,江梦不禁嘴角轻轻扬起,为了此生的尚能挽回高兴。
江梦一个轻轻地微笑,看在别人眼里确是各有想法。有的人觉得毛骨悚然,她又有什么幺蛾子了?有的一直心里忐忑,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也有的人不屑一顾觉得江梦不知道又是要抽什么风。
不过更多的人确是突然发现,这个穿着淡雅,与他人一般无异的女孩子,默默地坐在那,到是少了几分平日目中无人的傲慢,给了他们几分恬静淡雅的错觉和美感。
世人对珍宝的注意总是第一位的,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实——江梦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即使穿着与年龄不搭的华服,也难掩其天生丽质。只是精致的五官被浓妆覆盖,匀称标致的身形也掩于锦衣玉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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