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难忘

夜半时分,月黑风高。

楼下传来隐约的刀剑相撞之声,闻人青梧倏地睁眼,掀被披衣而起,伸手挑开窗户一角,透过缝隙向下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果然隐约有人影攒动。

她只瞟了一眼大致人数和方位,便合上窗,推门而出,将隔壁房间尚在沉睡的沈桃一把从床上拎起来。

“唔?”沈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准备说话却被闻人青梧捂住了嘴。

闻人青梧在她耳边小声说:“有刺客,别怕,你跟着我就好。”

沈桃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紧跟闻人青梧下了楼。

果然,楼下灯火昏暗,伪装成平民的锦衣卫正在与一帮黑衣人交手,双方几乎势均力敌,却只交手不出声,沉默的杀气在黑夜中化作刀光剑影,地面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许多人。

就在这时,两人背后的楼梯拐角处突然窜出一名黑衣人,匕首寒芒直冲向没有武艺傍身的沈桃!

闻人青梧反应极快,一把将沈桃拽到自己身后,屈指一弹打偏匕首的走向,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三尺剑锋如同鬼魅出鞘,缠上那黑衣人的臂膀,一寸半宽的剑锋在暗夜中放出诡谲的寒芒,瞬间便绞断了那黑衣人的整条胳膊,剑尖划过黑衣人的喉咙。

尚且攥着匕首的胳膊当啷落地,在黑衣人震惊的目光中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黑衣人喉间发出嘶哑的痛呼,勉强捂住胳膊断口处,喷涌的血从他指缝间和喉间往下淌,他在后退中没能站稳,又被闻人青梧当胸一踹便横飞了出去,撞断一排木制扶手,后背重重砸在墙上。

沈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女帝带着她微服南下起,发生的一切都很玄幻。

看似文弱的女帝,不仅展露出绝佳的骑术,还有江湖气的行事风格,没想到连拳脚功夫也如此出色!

闻人青梧并不给那黑衣人分去多余的眼神,背过手拽着沈桃就一路逃了出去。

一把游龙似的软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硬生生在夜色中撕开一条逃生的路。

不知是谁的血珠飞溅在闻人青梧的面颊上,她抬手一抹,露出眼底瘆人的锋芒。

“小桃!我们走!今夜注定不太平,看来只能星夜兼程了!”闻人青梧一把将沈桃扔到马背上,自己则收起软剑飞身上马。

沈桃虽然有些愣神,但到底是跟着将军去过前线的人,虽然在后方伤兵所,没上阵杀过敌,但她最擅长的就是在行军途中不拖后腿,因此并不多言,与闻人青梧一起策马前驱。

赤骥与盗骊在草莽上飞驰,偶有飘飞的草叶打在脸上,刺得皮肤生疼。

甩开追杀的黑衣人后,沈桃终于缓过一口气,顶着迎面吹来的风大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是谁的人?”

闻人青梧一双凤眼在暗夜里泛着寒光,她神色冷淡,眉心紧蹙:“不知,能与锦衣卫战至平手,绝非凡俗。”

穿过辽阔的平原大地,再深入便是丘陵地带了,就连赤骥和盗骊这样的神骏也只能慢下来。

血腥味的咸风终于被甩在身后,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沈桃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感觉自己此生做过最了不得的两件事,一是独自从镇南关千里奔袭至长安,二是跟着女帝微服千里南下。

沈桃由衷叹道:“没想到啊,您剑法真好,当真是深藏不露!——还有那剑甚是精巧,竟然能如丝带缠于腰间。”

闻人青梧不怎么在意地将剑抽出来抛给沈桃仔细看:“我曾师从忠武侯墨绛,一身武艺虽无法上战场,但关键时刻保命还是绰绰有余的——此乃清雨流霜剑,以柔克刚、形如鬼魅,乃大楚名匠锻造,仅此一把,再无出其右。”

沈桃帮忙擦去剑身上干涸的血迹,喃喃道:“昭平大将军也曾在忠武侯府习武,老侯爷与忠武侯乃是沙场拼出来的生死之交,大将军那把双刃斩.马.刀威震四海,也正是忠武侯所赠。”

忠武侯戎马大半生,未曾娶妻生子,在大楚难得太平的那些年里,他当过太子和临安公主的武艺师傅,也教过安国侯家的几个孩子。

再后来年事渐高,故人不再,他本人更是无心朝政,便归隐山林、做那闲云野鹤去了。

闻人青梧将软剑收回腰间,又从小腿外侧抽出一把匕首扔给沈桃:“小桃,我性情古怪,不喜旁人近身,这一路上难免有无法照应到你的时候,这匕首削铁如泥,你拿去防身,晚上睡觉时可以放于枕下,随时有异动都能拔刀迎敌。”

沈桃接过匕首,抽出半截,从雪亮的刀锋上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不消多问,一定是把好刀。

她将其合上缚于腰间,笑道:“多谢......拿惯了切割药材的小刀,这还是第一次拥有能杀人的刀呢——它叫什么名字?”

“没名,你给它起一个吧。”

“唔......‘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那就叫它‘不可凌’吧,我也没什么文采,想不出更好的名儿了。”

“好名——小桃,话说你既出身安国侯府,为何没能习得武艺傍身?”

“当年侯夫人说,哪怕是乱世也没有杀医的道理,我又确实不喜爱舞刀弄棒,因此夫人也不强求我学,还说整座侯府里我最像她的女儿,其他孩子都是照着老侯爷生出来的......”

......

可是侯夫人她自己却死于山匪劫道,死在为亡兄宁东将军沈平奔丧的路上。

不久后,御南将军东方晓辉、熙和将军东方晨星,相继战死。

真逢乱世,谁人的性命都如同草芥,王侯公卿与平民百姓,谁也不用看不起谁。

闻人青梧记得,那时的东方落月尚在西南边陲驻防,与西凉和北蛮的联军打得不可开交,死死守住最为艰险的镇南关。

母亲和二位兄长的死讯传来时,她正在与西凉狼兵血战,分神间被那淬了毒的箭矢射中左肩,若非当时身为临安公主的闻人青梧闻讯,从长安城中搜罗来诸多名贵药材送去前线,只怕她是很难救回一命。

那时的她们尚未谋面。

后来安国侯东方擎苍亲率大军南下,将东方落月换回京城。

回京后的东方落月亲自操办了母亲和二位兄长的丧事,那之后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从前是毛毛躁躁满脑子打仗的小将军,伤愈后整个人都沉淀了下来,话语渐少、整日练功,也甚少见人。

闻人青梧正是在那时闯入她的生活的。

“代太子”与“闲散将军”同为京城困兽,政权与军权在大敌当前时成为利益共同体,生出一种怪异的惺惺相惜来。

她们在忠武侯府演武堂初见。

......

“我已教人于长安城内外种满杜若,可那个披坚执锐却为我俯身采花的人,她不在了......但我不信!我不信命!我不信她真的死了!除非亲眼见到尸首——我葬下了昭平大将军的名号,但没有葬下东方落月这个人,只要她能活着回来,她就是新继位的安国侯!”

闻人青梧打马向前,沈桃随即跟上,沈桃大声说:“西南之地多毒虫奇障,我们走得急,没有带足够的解毒药,安全起见,我们得找家药铺或者医馆。”

闻人青梧头也不回,迎面的风传来她的话音:“知道!前方不远处有怀岐堂分堂,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年随我南下赈灾的医女罗红,正是如今的分堂主,我们去那儿备些药材再上路。”

沈恋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多问。

......

去往怀岐堂的路上,她们又遭遇了一拨袭击,在一片红枫林中。

萧瑟落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马蹄碾碎干枯的枝叶,然而在这些响声中,有一声极其细微的杂音传进了闻人青梧的耳朵。

是拔刀出鞘的金属声!

她眉眼微沉,左手持缰绳,右手借衣物遮挡探向腰间,赤骥和盗骊不安地停下来原地踱步,前蹄在地面上刨出两个浅坑。

“出来罢!”闻人青梧环视四周,朗声道,“东躲西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二人不过弱女子,你们何至于赶尽杀绝?!”

话音刚落,便有十数名黑衣蒙面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领头的那位上前一步,开口道:“我本也想怜香惜玉,但可惜有人要你俩的性命,对不住了,你们今日注定走不出这红枫林!”

“哈哈!”闻人青梧冷笑,右手扣动左臂上的机关,袖中暗藏的弩射出一支短箭,将那领头人一箭封喉!

她双腿一夹马腹,盗骊加速向前,冲向拦路的黑衣人!

盗骊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好马,此刻面对强敌却毫无惧色,马蹄高扬直接踢飞一人,那人撞在树上又顺着往下滑,胸骨已然呈现出恐怖的凹陷。

闻人青梧抽出清雨流霜剑,白日下终于能看见那剑花如霜似雨,每一纷飞便斩落一人,血肉残肢与落叶一齐飘飞,何等壮丽威风!

沈桃见状也不甘示弱,一把从腰间抽出不可凌,将倒地后准备以暗箭偷袭闻人青梧的黑衣人给一刀捅了。

沈桃颤抖着抬手将那人圆瞪的双眼合上,低声道:“我曾立志此生悬壶济世,你是我亲手杀的第一个人,愿你黄泉路上莫回头,下辈子投胎做个普通百姓罢。”

闻人青梧杀到最后只留了一个活口,雪白刀锋抵在他颈侧,闻人青梧寒声问道:“受何人指使?”

黑衣人见自己已落入绝境,再无反抗之力,竟然发狠咬破后牙嵌着的药囊,服毒自尽了。

沈桃连忙上前查看,只见那毒发迅速,顷刻间便七窍流血、唇舌乌黑、四肢僵硬,竟然已经气绝了。

闻人青梧甩干净软剑上的血水,收剑入鞘,问道:“你可看出这是何毒?”

沈桃摇摇头:“天下奇毒万千,许多药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寻常杀手组织应当也会常备此类毒药,并不能分辨出具体是哪一种。”

闻人青梧沉吟片刻,道:“他们是死士,不是江湖杀手组织,那领头的分明操着长安口音,我倒要看看这南下一趟,能钓出几条大鱼来——小桃,上马吧,去怀岐堂。”

沈桃不懂朝政纷争,所以也不插嘴,只听闻人青梧的安排做事。

抵达怀岐堂时,已是日落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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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自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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