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梅轩内烧着地龙,温暖的水汽在茜色窗纱凝结成水滴,沿着窗缝轻轻滑落,滴答滴答落在青石的地面。
宫人都退出去之后,殷胥半蹲下来,从下而上看着幼青,望着她眼里的泪。
“为什么要哭?”
幼青无措又茫然,双手攥紧了袖口,只是低头紧紧地望着眼前人。
“好,换个问题,为什么要朕走?”
少女目光明显失落下来,明眸里才消减下去的水光又泛了上来。她垂下了头,双肩也随之落下,呆呆地坐在炕上,整个人像只失去家的流浪兔子。
“没有为什么。”幼青低声。
殷胥顿了顿,扳过她的脸,顿时眼前人脸上挂的泪都停住,显现出了惊慌,眼圈尚泛着红,当真像只受惊的兔子了。
幼青喃喃道:“我要出宫,我要回家。”
“回家做什么?”殷胥问。
幼青呆呆地望着他,重复道:“回家找沈文观,找沈文观……”
“为什么要找他?”殷胥目光微沉。
幼青手指攥紧,望进面前人的双眼,如玉容颜泛着微微的冷,黑眸沉黯中蕴着微不可见的愠意。
“讨厌,你。”她低声哽咽。
“讨厌朕?”殷胥重复了一遍,半晌蓦地从唇齿间溢出一声笑。
“真是伉俪情深。”
在幼青还没有意识到,这话语中的危险之意时,桌案上的杯盏统统落了地,劈里啪啦碎了一地,连带着茶汤晕开一片。
“啊!”
幼青茫然地睁大了眼,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放在了空荡的桌案之上。
幼青眼眸泛着红,身体微颤,被压在黑漆长案之上,脚踝被一点点握在掌心,他从上而下俯视着她。
他黑眸中泛着微微的冷。
在此刻,所有重逢以来,殷胥温和的表象都暂且褪去,只剩下最真实的内里。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熟悉的气息,但又是这样的陌生,和记忆中那个总是笑得温柔的太子殿下大相径庭。
这样的殷胥有点可怕。
纵是殿内暖和,长案依旧是冷的。
地上是满目的碎瓷茶汤,狼藉一片。
下一刻,殷胥吻住了怀中人的细颈。
温热的唇瓣,触碰到肌肤的瞬间,激烈的酥麻顿时从那一处,传遍全身,从头顶一直到脚底,幼青浑身都僵住。
他没有停下。
呼吸的热气,随着微微的刺痛,又酥又痒的麻意,从颈侧起一点点蔓延。
幼青完全坐在了长案上,下意识不住地向后退,直到背后抵上了窗格,退无可退的瞬间,支撑的手腕被蓦地扼住。
他钳着她的手腕,按在了头顶,幼青在这样的动作下,被迫仰起了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只剩下被予取予求的被动。
整个殿内寂静一片,唯余交错而紊乱的呼吸声。
热,好热。
后背是冰冷的窗格,身前是炙热,像在冰火两重天一样。
而始作俑者,就站在身前,钳制着她的双手按在头顶,低头细细吻着,顿了片刻,又低声问:“知道我是谁吗?”
幼青目光失神,迷蒙地望着。
“殷子胥,你是殷子胥。”
殷胥眸光彻底幽深。
幼青别过头,不住呼吸。
这样的酥麻,有点陌生至极的愉悦,甚至带来微微的难受,和从未接触过的恐慌,幼青下意识挣开他的手,攥紧眼前的衣裳,克制着嗓音的颤。
“殷子胥,不要……”
殷胥停下动作,幼青刚舒了口气,下一刻他抬手握在了她的颈侧,带着薄茧的指腹和肌肤相触的瞬间,带起一阵战栗,幼青瑟缩着后退之际,他再次吻了上来。
这回甚至带了微微的噬咬,齿尖咬在颈侧最柔嫩的那片肌肤的瞬间,比先前还要酥麻的痒意迸发,毫无抵抗之力,幼青双手双脚都在发软,几乎从滑落之际,腰上横揽过手臂。
殷胥一边揽着怀中人,一边继续吻上她细白的脖颈,将人彻底按在窗格。
最后幼青浑身发软,彻底失去力气,喉间渐渐开始热干,连话都说不出来,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了脖颈。
冷气在窗纱凝结成水珠,一滴一滴沿着窗棂滑落,滴答滴答。
她明亮的眸子,失神而空白。
幼青再忍不住低叫出声,“唔……”
嗓音带上了被欺负至极的哭腔,像细细的猫叫,跟羽毛一样划过心尖。
殷胥低下了头,眼前人胸口剧烈起伏着,瓷白的脸颊耳根泛红,明眸中雾雾的满是水意,带着几分空白地望向他。
掌下的肌肤柔嫩而细腻,而颈侧的那颗红痣,显眼地刺入目中,夺去了全部的心神。
指腹落在红痣,轻轻摩挲。
呼吸彻底交错之际,殿门处传来笃笃声打破寂静,随即带着试探的声音响起。
“启禀陛下,长宁公主求见。”
殷胥阖了阖目,压下几欲出口的话。
常喜在外面战战兢兢,长宁看着一旁焦急的玉葛和丹椒,心里也有点拿不准,一同忧心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才能把皇兄气得连茶盏都摔了?什么事能惹怒皇兄?
半晌之后,殿门蓦地打开。
看见出来的人此刻的模样时,常喜和长宁皆是一愣。
惯来平整的鸦青衣袍尽是褶皱,沉冷的眉目比平日更多了分郁气,就是素来浅淡的薄唇多了分颜色,但依然不能掩盖,此时此刻通身的不顺意。
说实话,长宁有点怵,但她硬着头皮上前请了个安,又硬着头皮把预先想好的小到不能再小的一件事拿出来询问。
殷胥侧目瞥一眼长宁。
顿时,空气又降了个度。
跟数九寒冬似的。
常喜在一旁慨叹,这就是真友人,关键时刻是真的敢上,救密友于水火之中。
同长宁公主说罢,退出来的宫人就都又回到了倚梅轩中,长宁也忙随着进去看情况,只剩下天子随从在外。
“你去请的长宁?”殷胥看向常喜。
常喜顿时冒出了冷汗,他这也是没有办法,谁也没见过陛下发怒是何等模样,万一当真让薛二娘性命难保了也不好吧。
可确实私请长宁,这件事不对,细究起来也是掉脑袋的罪。
常喜心中一阵苦涩,正想着该如何回话之际,殷胥已提步走了,常喜顿时松了口气,这是不会追究的意思了。
他忙挥手示意近侍跟上往长生殿走。
一路上,帝王慢慢行着。
常喜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抬头望着前面那道背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中回想起了方才所见的样子。
唇色有点红。
龙袍凌乱。
神情像是有点,欲求不满……
常喜顿时打了寒战,忙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挥出去。
自他跟着陛下以来,就见陛下满是清心寡欲,从没对哪个女子假以辞色过。而这薛二娘虽是貌美,但又有那么桩旧事在前,怎么看怎么不行。
里头东西都摔了一地。
薛二娘也不知承受了陛下多少怒火,陛下出来时又是那么生气,他竟然还在这里乱想这些,真是罪过。
常喜摇摇头,忙跟上步伐。
倚梅轩中。
长宁进去时,就瞧见幼青坐着软榻,安安静静地半伏在桌案上,像是醉酒还没清醒,瞧着很完整,也不像受伤的样子。
桌案上虽是空荡一片,但地上的碎瓷都被拨到了一旁。
顿时长宁松了口气,看来皇兄还是保持着几分理智的,虽然把杯盏摔了,但根本没有伤人的意思。
只是长宁走近了,一眼就注意到了幼青泛红的眼眶,脸颊上还有泪痕。
长宁蓦地回想起皇兄方才出去时的生气模样,这下心里是真焦急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了?吵起来了?
皇兄竟然跟幼青吵起来了?还是幼青醉酒的情况下?
长宁忙走过去坐下,拿帕子去擦幼青脸上的泪,幼青还有些醉,有些茫然,抬手轻轻抓住长宁的手,呢喃道:“我没事。”
可越是说没事,越看得长宁心疼。
她心中是又悔又气,早知道就不该和幼青饮酒,结果白白受了皇兄的气,不,就不应该把幼青接到宫里来。
也不知道皇兄怎么凶幼青了,竟然把幼青给气哭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吵架,也不能这样。若不是她来得及时,皇兄除了摔东西,还要做出什么坏事来?
她再也不会搓合皇兄和幼青了。
长宁陪了幼青好一阵后,看着天色已彻底地晚了,才起身离开。
玉葛和丹椒经历过那一遭紧张情境,看着陛下满面怒容的离开,又看见长宁的神情,心中也不免忧虑心疼。
待长宁走后,玉葛丹椒便服侍着幼青洗漱,想让幼青早点歇息,本就吃醉酒,又经历了那么一遭,也是倒霉。
这样重新沐浴罢才好睡个安稳觉。
幼青醉了后,神志实在模模糊糊的,不大清醒,但很是听话。
净室里热气腾腾,幼青自己解下衣裳进入了水中。
蒙蒙的热气之中,什么都看不太清。
丹椒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幼青很乖巧地待在那里,快淹没到水下,就露出个脑袋,莫名又呆又可爱。
看见这一幕,丹椒就忍不住想,若是平日也就算了,幼青偶尔说话确实会有一点不太好听,但醉酒的幼青真是乖得不得了,绝对让人生不起一点气来。
陛下到底是得有多心狠,才会对那么乖的幼青发那么大的火?
丹椒抿了抿唇,心中给皇帝划了个大大的叉,上回还觉得他是赏识幼青,才让幼青入宫的,没想到这就原形毕露了。
玉葛拿着崭新的里衣进来,又忽地想起了什么,看了丹椒一眼。
丹椒连忙意会道:“没有伤口。”
玉葛终于放下了心,看来陛下确实还没有失去理智到那个地步,至少没有伤害到身体。
见着差不多沐浴好了,玉葛上前扶着幼青起身,就在朦胧的雾气中,如玉的脖颈上几道红痕一闪而过。
玉葛顿时目光凝住。
那是什么?
宝宝们,周日不更新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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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望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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