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你给我卖了?”刘桂芳瞪大眼睛。“你卖给谁了?”

“那可是你爸结婚的时候送我的,比你都大的镯子,你快去找人给要回来!”

“我倒是想要回来啊。”炎幸撅起嘴,楚楚可怜:“可我给大哥打电话,大哥说让您给他捎份儿帛金过去,再加上您那份儿,这两份得一千块钱,不卖哪儿够啊?”

刘桂芳皱了眉头。

她二十岁结婚生子,该当姐姐的年纪给炎武军当起了妈。

早年炎发斌经常出海捕鱼,随着渔船一去就是逢年半载,与世隔绝没个联系。

刘桂芳又是个软耳根子,没主见的主儿。渐渐地,她把炎武军又当儿子又当女婿。

凡事都和他商议。就连晚上孤枕难眠都跑儿子房间里,絮叨着年轻时在生产队的事,娘儿俩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睡着了。

后来炎武军结了婚,住一个楼里隔音也不好,能听着声音。

她就趁着黄雅梅排卵期那几天,找借口把炎武军喊到房间里,嘟囔炎幸不孝顺,抱怨炎发斌脾气坏。

娘儿俩一聊就是半宿,等炎武军回房,黄雅梅早睡了。

就这样他俩结婚过了三年,才怀上炎耀祖。

可有了孩子之后,炎武军就开始欠债。

一开始只是房贷,后面做生意,欠的越来越多。

刘桂芳一开始盘算着自建房能占好几栋楼,合计下来俩儿子分了,家里的老房分一部分给炎幸。

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这个不争气的闺女饿死。

谁知道炎武军钱越欠越多,她只得作罢,把老房卖了,钱全部给炎武军还债。

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炎幸生的孩子也不姓严。

可刘桂芳心里也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这什么生意能欠这么多钱,儿子怕不是被人家给坑了。

刘桂芳肉眼可见地拧紧了眉头,朝空气叹了口气:“......又是钱,他丈母娘没了,帛金还要我出。退休金刚给他还了房贷,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

“所以说什么结婚生孩子,有那资本吗就凑那个热闹。”炎幸趁机:“还是我省心是不是,我连个丈母娘都没得死。”

“胡说八道什么。”刘桂芳想起来就来气。闺女大了,翅膀硬了:“再怎么,你也不能卖我的镯子。”

炎幸摊手:“妈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啊,那你为什么能卖我的裙子?不都是想为大哥分忧吗?”

“我......我这不是没卖成吗......”刘桂芳跺了两下地,但时候也不早了。拉着炎幸就往门外走。“赶紧走,回头我再收拾你。”

——

黄雅梅亲妈死于心肌梗塞,本来前几年做了搭桥手术,心脏就有点儿毛病。

昨晚一股气没上来,自己给自己气死了。

刚上救护车医生就直接摇头。

这大娘穷了一辈子,勤俭节约。年轻那会儿赶着改开,随着大流去了深圳。谁知道时代红利微吃,但赚的钱乱投资,全被骗走了。

大娘也知道奔日子,吃苦肯干,自己租了个商铺干水果蔬菜批发。

腿瘸就是因为在店里突然栓了,自己没拿着当回事,想着扛过去就不难受了。结果晚上回来,症状愈发严重,送到医院已经无法根治,命保住了,但落下了后遗症。

事后黄雅梅也没觉得金贵他妈。

吃住都在炎家这边,婆婆伺候着,也就逢年过节回去走个流程。

“你说这当闺女的怎么当的,他妈有点儿毛病都不赶紧带着上医院去看看,还说什么孝顺,这点儿钱全孝顺自己了。”路上,刘桂芳边走边数落。

炎幸觉惊,这是借花献佛,接机内涵自己。

她当然不吃这个哑巴亏:“能对自己好点儿也行啊,就怕这钱连自己都没花上,全欠给别人了。”

刘桂芳瞬间没了动静。

炎幸现在觉得,原主就是脾气差但嘴笨。刘桂芳的段位都不值得开大,一个平a就灭了威风。

“就知道顶嘴。对了,你嫂子说让你帮忙看着耀祖,结果你泼耀祖,还打她。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街坊四邻都在说你把亲家母气死的。招娣,到底怎么回事?”

炎幸就知道,黄雅梅不会善罢甘休。

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她呢。

昨天一宿黄雅梅添油加醋,涕泪横流地和亲戚邻居说了个遍,现在逢人都知道刘桂芳这个女儿是个没教养的种,还把自己嫂子的亲妈气死了。

当时在场有证人没关系,这些人又不会出现在葬礼上。

她想说什么说什么。死无对证的事,况且这是葬礼现场,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怎么解释敢怎么闹?

还不得乖乖吃哑巴亏。

“她是这么说的?”

“炎招娣,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天都不能让我省心?”

炎幸踹了踹兜里的诺基亚:“妈,时候不早了咱先去,等我去那边,好好和大伙都解释解释。”

——

老房子一进门就有个大厅。

黄雅梅妈妈的相片挂在上面。

灵堂正中摆放着灵柩,前方四方桌子上规整的放着排位,蜡烛,长明灯和一些供奉的贡品。

大娘人缘还算好,老城往来亲朋都是从生产队那会儿就认识,从小相处到老的旧相识。纷纷鞠躬默哀,磕头送别。

哀乐声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和着黄雅梅撕心裂肺的哭嚎:“妈,我对不起你啊,妈怎么就走了......女儿不能没有你啊!”

刘桂芳眼泪软,一看亲家母墙上憨态可掬的音容笑貌,眼泪“唰”地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也不知谁他/妈选的,挑了一张大娘年轻时风华正茂的照片。彼时策马奔腾,不知人间疾苦。和灵柩里布满皱纹死挺挺的遗体形成鲜明对比。看的怪让人唏嘘。

“他外婆,你怎么就走了......”

炎幸乖乖的,跟着磕头的队伍三鞠躬。

排到她,就见着黄雅梅扑在灵柩前,哭天抢地嗓门儿盖住了哀乐:“妈啊,你怎么就没了......你怎么就没了啊啊啊!!!!!!!”

“......我爸走得早,妈你也走了,你说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耀祖受了委屈,您还没来得及给外甥报仇就没了,我这一肚子冤屈,可怎么排解啊!!!!!!”

炎幸看着电影学院教授级别的演技,鞠完躬准备走人。正寻思回头吃席的时候找机会解释,就听见邻居大娘们嘁嘁喳喳,小声嘀咕。

这几个平常都是和黄雅梅一块打麻将的,个顶个的厉害。昨晚听黄雅梅说了大娘心肌梗塞的诱因。现在对炎幸如临大敌。

“小黄,你别哭了。你哭死了,这罪魁祸首和没事人一样呢。”为首的王大娘安慰着。

“桂芳姐,我可得说道说道你,你看你把闺女惯成什么样了,没教养成驴了。泼她侄子打她嫂子。”张大姨说:“你脾气太好了,让她蹬鼻子上脸。这要是我闺女敢对我这样,我一个巴掌早扇过去了。”

“就是,你但凡管管招娣,能出事吗?这黄老婆子能被气死吗?”

刘桂芳抹不下脸,急得直拽炎幸让她解释清楚。

“大娘,你们什么意思?”炎幸停住步伐,装傻充愣:“你们的意思是黄大娘的死和我有关吗?”

陈家嫂子不耐烦道:“怎么和你没关系了,你拿水泼你侄子扇你嫂子巴掌,人当妈的一听孙子闺女受了委屈能乐意吗?还没找你理论呢,就一口气没憋上来,人没了。”

“你十岁八岁的还能说不懂事,你都二十了,这都算杀人了。”

黄雅梅念经一样趴在灵柩上,滴不出来多少泪,扯着嗓子干嚎。看客越说她嚎的越委屈:“妈,我对不起您,早知道,就不和您说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该走的另有其人啊!!!!!!”

“别嚎了!”炎幸冷笑一声,二话不说,走上前,关了哀乐。“黄雅梅,我给你留面子,你还跟我玩上恶人先告状了。”

所有人愣在原地,在一众老太太老大爷目瞪口呆吓得后退中,炎幸双手合十:“大娘,无意冒犯。我只是只是想在最后,让您知道这件事真正的来龙去脉,还自己一个清白,也让您死的明明白白。还请您原谅不要来找我。”

下一秒,她打开翻盖手机,音量开到最大,调出录音,将手机放到遗像旁边。

炎耀祖的声音瞬间弥漫整个灵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没穿裤子!”

“妈妈,小姨不要脸!不穿裤子!!!!!”

“炎耀祖,出去,这里是女厕所,你是男生不能进来。”

“我要看你上厕所!”

“趁我还能心平气和和你说人话的时候,滚。”

“你不穿裤子!不穿裤子!”

“人多少家长出门上厕所孩子都带进来了,就她那毛病惯的。怎么,你炎招娣在厕所干什么脏事怕看啊?耽误你生意了?我还嫌脏了我儿子的眼呢!”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卖多了看谁都像卖的?”

老太太们听完,你看我,我看你。灭了拉帮结派的嚣张气焰,愣在原地。

“......小黄,这什么啊?这说话的是你家耀祖吗?”

“听声音像,这怎么回事......”

“后面那是你的声音吗?”

炎幸看着黄雅梅,接过话茬。看向这些看客:“你们听到的版本是我不是人,欺负小孩莫名其妙泼了我侄子一脸冷水还打我嫂子是么?现在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刘桂芳反应过来。再怎么骂炎幸嫌她不争气,也是家事,闺女被欺负到头上,她也不能吃哑巴亏:“小黄,这就是你说的我闺女欺负你?泼耀祖是不对,但你的话说的更难听,什么叫我闺女干脏事,你把话说清楚!”

“就是,说人小姑娘是卖的,也太难听了。”

“是啊。而且我听声,是你先打的人家啊。”

“妈,我不是......”黄雅梅很是没有面子,她怎么也没想着炎幸录了音。此时百口莫辩,拧着眉头,半晌挤出来一句话:“炎招娣,这是我妈灵堂!你要闹给我滚出去!”

炎幸以牙还牙,毫不退让:“你也知道,这是你妈灵堂。把你妈气死的是你自己,你才是那个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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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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