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数秒，施野不慌不忙地说：“我在总公司报到的时候，无意间听马经理跟别人说的。”
事实上，提前一周订机票的通知是施野亲自发给马志明的。
没想到马志明竟然拖到最后一天晚上才告诉晏溪，摆明了就是故意整他。
YK公司的心眼子，马志明一个人占了大半。
不过，这倒是可以证明，晏溪不是故意订错机票，下马威一事，纯粹是他多心了。
本以为晏溪得知真相会忿忿不平，甚至会当场打电话过去跟马志明对峙，但他只是低头刮着筷子上的木屑，没有再说话。
“137号的包子！慢用啊！”
现包现蒸的汤包，一笼有八个，面皮劲薄，馅料丰腴。
两个人一人一笼。
刚端上来晏溪就趁热夹了一个。施野没动，盯着看了好半天，才迟疑着伸出筷子。
然而，等晏溪吃到一半，抬头一看，施野面前的笼屉已经空了。
晏溪愣了愣，把自己剩下的半笼包子推过去，“一起吃吧。”
低头喝了口汤的功夫，晏溪再抬头时，剩下的四个包子又没了。
施野面色如常，正无聊地用筷子夹空气玩。
晏溪拿出手机，扫码又点了两笼。
看在他是老顾客的份上，老板特殊照顾，给他插了个队。
这次晏溪没有低头，亲眼看着新上来的两笼一共十六个包子，风卷云残般进了施野肚子。
看他吃完意犹未尽的样子，晏溪试探着问：“还要吗？”
施野摸摸肚子，面露犹豫：“算了，再喝点粥垫垫应该就饱了。”
晏溪：“……”
老板亲自端着第五笼包子送过来，对着桌上四个空空的笼屉，朝施野伸出大拇指：“小兄弟，胃口不错嘛。”
吃完饭，对于回公寓的交通方式，两个人产生了分歧。
只有两站路，但晏溪今天有点累，提出坐地铁回去。
而施野表示自己有晨跑和夜跑的习惯，正好晚上吃得多，需要锻炼一下。
于是，两人在地铁站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看着晏溪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施野放慢脚步，停在路边，掏出了手机。
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施野随手一抄，拂开挡在眼前的碎发，露出一双凛冽桀骜的黑眸。
靠在避风处，他打开手机搜索引擎，开始疯狂补课：
【求助：如何假装经常坐地铁】
【乘坐地铁要刷卡吗】
【国内坐地铁的流程是什么】
……
“晏哥，这批新回来的盲盒摆在哪儿？”
“收银系统更新好了，店长你待会儿试一下。”
“货品全部对完，已经入库了。”
“晏哥，电子标签设置没问题，可以启用。”
自从实习生来了以后，门店里热闹许多，总算有了些人气。
不过，人气虽然略有上涨，销量却依然惨淡。
截至目前，全店销售量最高的，是摆在门口岛台上用来引流的陶瓷咖啡杯。
主打一个物美价廉，纯福利。
“嗨！两位帅哥都在啊，听说你们家又上了新的杯子，我来抢一个。”一个圆脸姑娘笑眯眯地推门进来，熟络地打了个招呼。
“嗯，新品在那边，您先随便看看。”晏溪态度客气。
作为实习生的施野主动迎上去，带着对方挑选。
直到顾客选好杯子，结账后提着袋子满意离去，晏溪才发出从刚刚就产生的疑问：“你们认识？”
施野定定看着他。
晏溪摸了下自己脸：“怎么了？”
施野一半无奈一半诧异，问：“晏哥，你不认识她吗？”
晏溪皱眉：“她是？”
施野抬手朝门外一指：“隔壁街奶茶店的小妹，三天前才来过，要买你的河马，你不卖……这么快就忘了？”
晏溪恍然：“哦，她前几次来的时候穿着工作服，今天换了便装，我没认出来。”
“前几次？”施野更震惊了，“她都来过好几次了？”
“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顾客，我怎么可能都记得住，”晏溪打着马虎眼，岔开话题，“中午人少，你没事就去睡会儿觉吧。”
施野抻了下后背，听话地去后边隔间休息了。
反正闲着，晏溪取出自己新买的木雕工具和材料，打算做个小东西玩玩。
“欢迎光临！”
门口的语音提示器声音清脆，在空旷的店里回荡。
有客人进来了。
晏溪将桌上的工具收起来，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
女人妆容精致，艳丽动人，涂了樱桃色的口红色号，晏溪对她的身份有些不确定。
但她身后的男人是个熟人，晏溪认得很清楚。
程震。
程震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上晏溪，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做贼心虚地迅速拉紧女人的手，是宣示身份，也是对晏溪的警告。
晏溪懒得欣赏程震影帝般的演技，冷冷地移开视线，语气平淡道：“欢迎光临。”
“这家店是卖什么的啊？”女人被货架上的手办吸引，一直走到吧台附近，才注意到晏溪。
毕竟不是人人都脸盲，她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吧台后面的俊美青年。
眼神在晏溪全身上下审视一番，女人回身看向程震，上挑的眼线勾勒出锐利的弧度，“呦，这不是你学弟吗？”
程震扯了扯嘴角：“嗯，好巧。”
女人的嗅觉是敏锐的。
眼前这个长相漂亮的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就让她感觉不舒服。
而不舒服的来源，又隐隐指向她身边的程震。
带着点说不出口的滋味，女人挽起程震的胳膊，娇笑着说：“店里生意这么差，就当是照顾学弟生意，随便买点什么吧。”
程震不想久留，低声劝说女友：“没必要，也不是很熟的学弟。”
“没事，我今天就想花点钱。”女人从货架上取下一个黑色摆件，笑着问程震，“你看，像不像块烧焦的牛排？”
那是YK公司成立十周年的纪念摆台。
晏溪不想节外生枝，忍着没吭声。
转了一圈，女人最后把视线停在吧台的陶瓷河马上，随手一指：“整个店里也就这件东西能入眼，多少钱，我买了。”
晏溪：“不好意思，这件是非卖品，不对外销售。”
女人嗤笑一声，讽刺道：“饥饿营销吗？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把戏。”
晏溪一直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略显生硬地回答：“女士，你可能误会……”
“别墨迹了，”女人掏出手机，不耐烦地说，“直接报价吧。”
晏溪态度坚定：“抱歉，这件真的不卖。”
“学弟，何必这么死板呢，”程震黑着脸上前帮腔，“开门做生意，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对吧？”
这是暗示他见好就收，不要不识好歹。
晏溪面对咄咄逼人的两人，握在身侧的指节渐渐泛白。
“您好！那是我们店的限量款，三千八百块。”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施野打着哈欠从隔间走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
他字正腔圆的报数，让店内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女人双眼圆瞪，满脸写着：“你疯了吧！”
后面一句“你不如直接去抢”还没出口，就被施野堵了回去——
“美女姐姐，您眼光真好！”
施野走近，好奇地看向晏溪，问道：“店长，我刚刚好像听到，这两位顾客是你的朋友？”
晏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奈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施野转过脸，热情地对女人说：“小姐姐，你不仅眼光好，人也好，还舍得给朋友捧场，太善良了！”
女人被噎住，说不出话来。
施野帅气地眨眼一笑，语气略带遗憾：“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个人更喜欢那一款。”
女人好奇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最中间的货柜上摆着一个复古咖啡机模型，复刻的是YK公司年前上线的新品，也是他们店里售价较高的商品之一。
施野略带遗憾地说：“可惜，虽然是新款，但是价格比较低，只卖九百九十块，会不会显示不出您给朋友捧场的诚意？”
女人拽着程震走过去，从透明货柜中取出墨绿色的模型，拿在手上摩挲它表面的纹理，似乎在认真思索比较。
“您平时应该经常喝咖啡吧，买回去摆在咖啡机旁边，很有格调哦。”
施野推销完，微微侧身靠在吧台，一边摸着陶瓷河马，一边若笑非笑地低声问晏溪：“晏哥，那两个人是你什么朋友啊？”
晏溪目光微沉：“不怎么熟悉的朋友。”
“可我怎么觉得，那个人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施野转个身，凑近了贱兮兮地问，“不会是前……”
晏溪没接话。
施野看着他紧绷的指关节，笑了下，话音不着痕迹地拐了个弯：“前女友吧？”
晏溪缓缓松开手指，默认了他的误解：“嗯。”
程震的女朋友在咖啡机模型和瓷器河马之间纠结十几分钟，终于做出了选择：“就它了，买单吧。”
施野从她手中接过咖啡机手办，动作麻利地收入包装盒里，跟收银小票一起，放进精致厚实的纸袋里，笑容真情实意：“感谢您的惠顾！”
开业至今最大的销售额达成，晏溪转身朝向门口，做出送客的准备。
突然，身后掠过一道光影。
“啪！”
刚刚还好端端待在吧台上的瓷器河马，瞬间碎成了满地残渣。
四散的碎瓷片犹如锋利的镜子，映照出晏溪僵硬的身形。
程震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啊，真是抱歉，不小心碰掉了你们的限、量、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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