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系统的语音提示响了,报出已收款三千八百块。
女人冲晏溪亮出支付成功的手机界面,凉凉地笑道:“恭喜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连出两单,可要感谢你学长的照顾哦。”
晏溪从吧台下方取出一个包装袋,平静地看向程震:“需要帮您把商品装起来吗?”
“不用了,直接扔垃圾桶吧。”程震踢开地上的瓷器碎片,搂着女人朝门口走去。
施野注视着晏溪,不漏过他每个微小的表情,“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钱都付了,凭什么不让他们走?”晏溪拿来扫把,弯腰一点点清理着地上的碎片。
施野从他手里夺走工具,“我来吧。”
晏溪似乎真的毫不在意,拍拍手回到收银台,盯着屏幕上的销售记录,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笔账该怎么入?”
店里没有三千八百块的商品,随后对起帐来,没办法跟公司解释。
而且把私人物品拿到店里销售,是违反规定的。
“我给财务部打个招呼,把那笔账给你提出来就是了。”施野不以为然。
晏溪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你跟财务部的人很熟?”
“也不算很熟……”施野咳了一下,转身去找垃圾桶,“财务部有一个和我同期的实习生,我可以找他帮帮忙。”
“实习生权限这么大的吗?”晏溪半信半疑。
“呃,听说他好像是哪位股东的亲戚。”施野说着,抱起垃圾桶走进了后面隔间。
关上小门,隔间里成为一个暂时封闭的空间。
施野翻出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名字,按下通话:“齐哥,帮我查个人……”
男人的声音低沉硬朗,充满压迫,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少年感。
施野在生气。
那只河马明明是他先看上的,本打算等混熟了再开口问晏溪要过来,却被一个垃圾给故意摔碎了。
他很生气。
今天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简单过去,那个垃圾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事实证明,施野那位“实习生朋友”确实背景深厚,下班前,三千八的非营业收入就退回到了晏溪的个人账户上。
作为答谢,晏溪提出请施野吃饭。
晚上八点,街边的海鲜餐厅。
服务生带着微笑为客人核对菜品:“您点了一份避风塘炒蟹、一条清蒸鲟鱼、白灼基围虾两斤,还有两份鲍鱼捞饭。”
确认完毕,服务生拿着点菜器离开了。
晏溪端起桌上的酒杯,跟施野轻轻一碰:“感谢你帮我把一个成本八十块的手工作品卖到了三千八的天价。”
乍看过去,他嘴角弧度上扬,给人一种微笑的错觉,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眼中并没有半点开心的痕迹。
曾经最亲密的人,用三千八百块钱,就将他的作品和高傲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
而对方仗着的,是晏溪的体面,笃定他不可能在工作场合翻脸。
接触时间太短,施野并不完全了解晏溪,但他猜测,晏溪心里应该是难过的。
菜品一道道上来,桌上的酒杯空了一次又一次。
待到施野吃完最后一只鲍鱼,晏溪已经醉得红了眼。
他倚在桌上,手掌支着下巴,姿态慵懒地盯着施野。
对面的男人眉眼深邃、眼瞳幽黑,即使坐在这种不算高档的饭店,即使身穿普通运动装,仍无法掩盖浑身的矜贵气质。
那双肌肉结实的小臂,正在跟面前一堆虾兵蟹将做斗争。
到底是年轻,胃口真好啊。
晏溪看了很久,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
施野被他迷离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渴,忍不住问:“晏哥,你醉了?”
“没、没有,”晏溪撑着下巴歪了歪头,眼神有些困惑,“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施野正在擦手的动作顿住,缓缓回应道:“有吗?”
晏溪微眯起双眼,试图从混乱的脑海里搜寻到某些记忆片段。
有一个遥远的、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断闪现,却怎么都抓不住,眨眼的功夫就又隐入虚无,寻不到踪迹。
努力了很久,晏溪终于放弃,歪倒在桌子上,呢喃道:“想不起来了……”
施野扔下湿巾,起身走到晏溪身边,轻轻扶住他的肩膀:“晏哥,你喝太多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公寓已经十点多了。
晏溪喝的不多,但因为心情不佳的关系,酒劲上来得很快。
整个人无力地搭在施野身上,被半拖半抱着从门口带到卧室。
施野将他平稳地放在床上,扶着后背脱去外套。
棕色发丝散落在米白色的床单上,凌乱得让人心痒痒。
泛红的眼角、颓丧悲伤的气质、微微敞开的领口……
晏溪浑然不知自己此刻的处境有多危险,还在不知死活地来回拧动身体,试图找到一个舒适的睡觉姿势。
施野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片刻,伸手抚上晏溪的脸颊,感受他酒后炽热的体温。
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既性感又纯情,偏偏白天还要装作一副冷淡寡情的模样。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浅浅的触摸间,施野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贴在晏溪脸颊上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动。
某种不堪的欲/念在黑暗中放肆生长。
反正已经……不如……
日久生情也不是不行。
施野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对抗欲/念,抓住一丝理智。
然而,之前那段经历实在太过美好,太过深刻,一次次冲击着他脆弱的理智和微薄的道德感。
他舔了舔嘴唇,俯下/身,凑在晏溪耳边,诱骗似地轻声询问:“你想不想要?”
晏溪被他的鼻息挠着耳廓,有点痒,朝床里侧挪了挪,发出一声闷哼。
施野不肯放过他,掐着腰将人固定在原处,继续逼供:“要不要?”
晏溪被困住挣脱不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卧室里没有开灯,整个房间一片昏暗,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亮,描摹出床边人朦胧的剪影。
晏溪飘忽的视线游离许久,最后落在施野身上。
他看不清楚身边人的五官,只能在漆黑中感受对方似曾相识的身形和气息。
大脑沉醉,身体的记忆却在苏醒。
熟悉的感觉让晏溪逐渐放松下来,几个深呼吸过后,他闭上眼睛,口齿含糊地说:“唔,又做梦了。”
施野没听清楚,俯身靠得更近,几乎贴在他唇边,问道:“你说什么?”
晏溪不再说话,仰着头,眉心轻轻皱起来,似乎在忍耐。
施野清楚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乱了节奏。
于是趁火打劫,用鼻尖贴近晏溪的颈侧,在他最脆弱的地方打转。
晏溪全身紧绷,像一条蓄势待发的弓弦。
“啧,挺能忍啊。”施野轻笑,坏心眼地在他腰侧戳了一下。
弓弦崩断得很安静。
晏溪突然抬手,一把勾住施野的脖子。
埋头在他胸前使劲蹭了蹭,跟小猫似的。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揪起施野的衣服撕扯起来。
“咳咳咳咳,”施野差点被卫衣绳子勒死,狼狈地抓住晏溪的手腕,“慢点,不着急……”
晏溪在一片昏暗朦胧中,坦然地闭上了眼睛,咕哝着“反正是做梦……”朝那具熟悉的身体贴了上去。
……
十个小时过去了,宿醉的余波还在体内肆虐,身体酸痛不已,脑袋也胀得发闷。
晏溪一边使劲揉着太阳穴坐起来,一边暗暗发誓:
再喝酒他就是狗。
脚步踉跄着走向窗户,他伸手用力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进屋内,将原本昏暗的空间照得通明,屋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低头看到身上的睡衣,晏溪脑袋里空白了一瞬。
昨晚的记忆七零八碎,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又做了奇怪的梦,但是对于换衣服却毫无印象。
拉开衣柜,晏溪站在穿衣镜前,对着镜子反反复复查看。
浑身并没有任何不适,身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呆站了十多分钟,晏溪穿好衣服,缓缓推开卧室门。
刚走出卧室,一股大米特有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弥漫了整个屋子。
厨房里氤氲着暖暖的蒸汽,砂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施野身穿灰色家居服,正弯腰盯着火苗,将大火调至小火。
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施野回过头,笑着打招呼:“晏哥,你起来了。”
施野态度如常,并没有异样。
反倒是晏溪耳朵发热,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个……昨晚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施野弯腰从橱柜里取出调料,依旧坦然:“对啊,不换衣服怎么睡觉?”
他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晏溪手指挪到领口,摸了摸扣得严严实实的扣子,“麻烦你了。”
施野拿出两只小碗放在台面上,“客气什么,晏哥你赶紧洗漱,出来吃饭吧。”
洗手台前,晏溪弯腰看着镜子,用冷水在脸上反复拍打,一边缓解过烫的温度,一边努力说服自己:
直男之间就是这样相处的,互相换衣服也是正常的……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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